阿澈睁着眼睛,声音很轻。
季延立刻转身,将孩子护在身后。他右手按住左手腕上的表,指节用力。“方舟”亮起,绿色数据飞速滚动。几秒后他松开手,低声说:“不是活人,是系统重启时的误报。”
白幽站在原地未动。她望着前方的大厅,呼吸略显沉重。
控制台周围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没有声响,也没有警报。墙上的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身份验证中……未匹配。”
季延走上前,靠近主控台。低头看着“方舟”的提示,他小声说道:“空气正常,电力来自地下储能组,仍在供电。这地方一直有人维护。”
白幽没有回应。她向旁边走去,目光缓缓扫过两侧的墙壁。
墙上挂着许多照片。一张是集体照,一群人穿着旧时代的白大褂站在一起,背景写着“种子计划一期结项”。另一张是实验室内部,几个人围着一台机器记录数据。再往前,一张特写让她停下脚步。
照片中的女人身穿白色实验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面容清瘦,但眼神有光。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相框下方贴着一张纸条:林婉,种子计划首席研究员。
白幽的手指轻轻触到玻璃。
她没说话,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站着,指尖缓缓移向那两个字,轻轻压在“林婉”之上。
季延察觉异样,转头看向她。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并未开口询问。
墙上的另一块屏幕忽然亮起。
画面微微晃动,出现了一个与照片中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架着一台老式摄像机。她的脸色极差,嘴唇泛白,说话断断续续。
“幽幽……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妈妈已经……没能等到你回来。”她停顿片刻,像是在喘息,“别怪我把你送走。那时候他们开始清查内部人员,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可你必须活下去。”
她抬起手,仿佛想触碰镜头,最终只是轻轻按在了屏幕上。
“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这个穹顶……是你出生的地方。它认得你。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
话未说完,画面突然晃动。女人回头望向门口,声音压低:“他们来了。记住,别相信戴十字徽章的人。那个男人……他不是来救人的。”
她重新看向镜头,眼神变得坚定:“去找林知遥。她是项目副手,也是唯一能帮你启动系统的人。如果她不在了……就去找‘钥匙’。它在你身上。”
视频戛然而止。
屏幕黑了几秒,随即播放下一段。这次是全景视角,从角落拍摄。女人背对镜头坐着,门外走进一人。那人穿着军装,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形状如同十字架。
白幽猛然抬头。
她认得那枚徽章。
她冲到控制台前,一拳砸在金属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桌子未损,她的手背却已泛红。
“是他。”她咬紧牙关,“周崇山……他早就认识我母亲。”
季延盯着屏幕,手指在“方舟”上滑动。系统正在提取视频中的电磁信号,发现原始文件曾被删除又恢复,残留数据中藏有加密内容。
他点开一段音频波形,放大后显现出几串数字。输入“方舟”解析,跳出一条旧指令日志:“血脉绑定协议——主密钥持有者:林婉;副密钥持有者:周崇山之父。”
季延眉头微皱。
原来他们曾经是搭档。
白幽站在控制台前,肩背紧绷。她凝视着视频最后的画面,那个戴徽章的男人只留下一个背影,但她记得他的走路姿势,记得那只常搭在别人肩上的手。
“他说他是慈善商人。”她低声喃语,“说基地市的资源要公平分配,还给孤儿院捐过药……原来他早就进过这里。他知道我母亲是谁。”
她忽然转身,快步走向照片墙,手指迅速划过一排相框,像是在寻找什么。很快,她在一张更早的合影前停下。
这张照片拍摄于实验室初建之时。一群人站在大厅里,中间并肩站着两位女性。左边的是林婉,右边那位季延见过——墙上刻着她的名字:林知遥。
白幽的手指停在林知遥的脸上。
“她说要去找林知遥。”她回头看向季延,“可医疗站那块金属板上写的负责人是她,留言也是她留的。为什么视频里妈妈说‘如果她不在了’?”
季延走过来,看了一眼照片。他没有回答,打开“方舟”的数据库,调出“种子计划”的人员档案。林知遥的名字下有一条备注:“最后一次记录为三年前进入b区隔离层,未再返回。”
“b区在哪?”白幽问。
“尚未扫描到。”季延收起表,“但系统提示,主控台需要核心模块才能激活全局地图。抽屉是空的,模块不在此处。”
白幽沉默。她站在照片前,无意识地抚了抚左臂的机械鹰纹身。那里有些发烫,仿佛有电流穿过。
这时,阿澈从角落慢慢站起来。他扶着墙,一步步走到控制台边,仰头望着熄灭的屏幕。
“姐姐,”他轻声问,“她想告诉你什么?”
白幽低头看他。
孩子的双眼明亮,脸色苍白,却异常清醒。他一只手攥着胸前的木牌,另一只手指向照片墙。
“那个人,”他指着林婉,“她看你的时候,不像在看所有人。她只看着你一个人。”
白幽怔了一下。
她再次望向那张照片。这一次看得更仔细。林婉抱着婴儿,目光从未偏移。她的眼神落在孩子脸上,仿佛稍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那种眼神,她从未见过。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人那样看过她。院长发粮时只盯着账本,路人看她如同看路边的石子。后来她拿起弓,别人看她是因为她能杀人。
可这个女人,明明在笑,眼里却满是疼惜。
白幽的手慢慢握紧。
季延走到主控台前,敲了敲金属外壳。里面传来空荡的回响。“这台机器还能用,但缺东西。模块可能被藏了,或者被人拿走了。”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
“有人在监控我们吗?”白幽问。
“不是实时的。”季延摇头,“系统在自动运行。我们进来时触发了识别机制,所以视频才会播放。它在等特定的人。”
“等谁?”
“等她。”他看向白幽。
白幽没有动。她背对着他们站着。过了几秒,她拉下袖子,盖住了机械鹰纹身。
“继续找。”她说,“既然这里有线索,就不会只留一段视频。”
她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脚步加快。
季延看了眼阿澈,点了点头。他跟了上去,手始终放在“方舟”上。
阿澈留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他把手放在控制台边缘,木牌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台子底部有一道细缝,似乎可以拉开。
他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
缝隙未开。
但他看见里面有一点反光,像是一截金属边缘。
他抬头想叫人,却发现白幽和季延已经走到另一间房门口,背影几乎消失在门后。
他张嘴,正要喊出声。
墙上的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