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开始剧烈抖动，声音也变了。不再是缓慢的震颤，而是急促而密集，仿佛地底有台机器正在飞速运转。
季延刚稳住身形，手电光扫向主控设备，孵化舱内忽然“咔”地一声轻响。
第一排培养舱的盖子缓缓开启。
黄色液体顺着舱壁滑落，一个克隆人从里面坐起。他浑身湿透，皮肤呈灰白色，睁开眼时，瞳孔泛着血红。他没有环顾四周，只是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落在季延身上。
紧接着，又是“咔”的一声。
第三声。
第四声。
一排接一排的舱盖接连打开。三百多个克隆人同时起身，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复制而成。他们的呼吸节奏一致，胸口起伏同步，猩红的眼睛在昏暗中连成一片，宛如夜火闪烁。
季延立刻后退两步，背靠金属架站定。他抬起手腕，按下“方舟”的表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神经链接已激活，目标数量：327，威胁等级：极高】。
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克隆人突然张开嘴。
脸不是周崇山的脸，声音却是周崇山的。
“杀光他们。”
声音低沉，却清晰传遍整个空间。
季延立即按下应急按钮。表盘泛起蓝光，一道透明光网自他手腕扩散而出，瞬间笼罩整群克隆人。那些人动作骤然迟缓，步伐如同陷入泥沼。
但这只持续了几秒。
白幽站在高处，弓已拉满。她未瞄准任何人，而是对准人群最密集处。箭矢离弦，尾端泛着一丝紫色，在空中划出细长弧线。
“砰！”
箭头炸裂，紫雾弥漫。三个最近的克隆人吸入毒气，身体猛然僵直，倒地抽搐，口鼻间渗出黑血。白幽不停歇，迅速搭上第二支箭，再射。第三支紧随其后。
每一箭都落在不同位置，每一道都释放出同样的毒雾。
这毒是她在荒原上搜集变异体尸体，熬炼半年才制成。不会立刻致命，却能扰乱复制人的基因稳定性，使其短时间内陷入疯狂。
季延看见有人撕扯自己的手臂，有人用头猛撞墙壁，还有人突然扑向同伴，死死咬住对方脖颈。
混乱迅速蔓延。
阿澈趴在控制台边，双手紧握木牌。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异常个体从十九个激增至四十七个，并仍在上升。他满头大汗，手指颤抖，双眼却始终紧盯画面。
他知道不能退。
他将木牌贴上屏幕，闭眼咬唇。一股热流自胸口涌出，顺着手臂注入木牌。那块旧木牌逐渐发热，表面浮现出淡淡光纹。
下一瞬，光纹骤然爆裂。
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击中最靠近的一个克隆人。那人猛地转身，红眼锁定身旁之人，一拳砸向太阳穴。骨裂声响起，第二人倒下，第一人却不停手，继续扑向下一人。
混乱正式爆发。
原本整齐的队列彻底瓦解。有人仍试图前进，有人被毒雾放倒，更多的人则开始互相攻击。拳头、膝盖、牙齿尽数用上，地面很快染上斑驳血迹。
季延趁机冲上前，逼近主控设备。他想切断电源，但面板已被锁定。他翻出工具包，抽出一根导线，准备强行短路。
就在此时，一名克隆人挣脱光网，猛扑而来。
季延侧身闪避，那人撞上支架。他反手挥出电磁刀，刀背重重砸中对方后颈。那人晃了晃未倒，另一人又从侧面袭来。
白幽的箭及时赶到，钉入那人肩头。她立于洞口边缘，视野清晰。她不断变换位置，拉弓、射箭，动作迅捷流畅。
“左边第三个柱子后面！”她喊道。
季延立刻低头。一支箭从他头顶掠过，精准钉入柱后——那里藏着一名刚苏醒的克隆人，正欲投掷金属片。
“谢了。”季延低声说了一句，继续操作面板。
阿澈突然大喊：“季延哥！中间那一排，他们又要同步了！”
季延抬头一看，果然如此。尽管四周混战不休，中间数十名克隆人的动作再度趋于一致。他们无视身边的打斗，一步步朝这边逼近，目光死死锁定季延手中的“方舟”。
不能再拖了。
他掀开表盘侧面的小盖，找到能量接口，将导线一端插入“方舟”，另一端接入主控面板的维修口。系统弹出警告：【强制连接可能导致核心损坏，是否继续？】
他毫不犹豫，点击确认。
“方舟”剧烈震动，表盘烫得惊人。蓝光自接口喷涌而出，沿导线冲入主控系统。整个孵化舱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刚响起便戛然而止。
光网再次扩张，这次覆盖所有人。
所有克隆人同时停滞，身体僵硬，眼球微微颤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季延喘息着，掌心满是冷汗。他知道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
白幽抓紧时间连续三箭，全部命中前方几人。毒雾扩散，又有七八人倒下。她见其中两人中毒后开始攻击同伴，立刻调整角度，将更多箭矢射入该区域。
“还能撑多久？”她问。
“最多三十秒。”季延盯着表盘，“系统快烧毁了。”
“那就在这三十秒内，干掉带头的那个。”
话音未落，最中央的克隆人忽然抬手，一把扯断胸前管线。黑色液体喷溅而出，他却毫不在意，反而笑了。
那笑容，与周崇山一模一样。
他迈出一步，硬扛着光网的压力前行。每走一步，其余克隆人便随之抽搐一次，仿佛在为他输送力量。
季延瞬间明白：“他在借用他们的意识突破封锁！快打断他！”
白幽立即射箭。
箭至半途，那人抬手一抓，竟徒手截住箭杆，随即捏碎。他继续前进，距离季延仅剩五米。
阿澈突然从控制台跃下，抱着木牌冲向洞口。
“阿澈！”白幽惊呼。
“我能挡住他！”孩子声音发抖，脚步却未停。他爬上支架，站上高处，将木牌高举过顶。
金光再度炸裂，比先前更加刺目。
那克隆人猛然抬头，动作一顿。他的双眼开始闪烁，红光与黑影交替浮现。他抱住脑袋，发出嘶吼，仿佛有两个意识正在争夺躯体的控制权。
季延抓住时机，拔出导线，收回“方舟”。他冲上前，举起电磁刀，狠狠斩向那人脖颈。
刀锋切入皮肤，却未能斩断。
对方皮肤在接触刀刃的瞬间变得坚硬，如同披上了一层无形铠甲。
他抬起头，嘴角扭曲：“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季延后退一步，心跳加速。
白幽已搭好新箭，阿澈仍高举木牌。三人呈三角之势，死死盯住那个立于尸堆之中的克隆人。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季延。
“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