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2 章 清洗内廷
铜板撞击的声音在空旷且有些阴冷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脆。
一共五十六枚铜板,加上那个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碎银袋子,这一趟拼命的买卖,算下来也就是赚了个辛苦钱。
穆清风将最后一枚铜板塞进怀里,手掌在衣襟上用力按了按,确认钱袋子不会掉出来。
远处,禁军正在清理广场。赵澈在一群文官和武将的簇拥下,正对着一张匆忙找来的皇宫舆图指指点点。
火把的光映照在赵澈那张略显稚嫩却又努力维持威严的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穆清风提着那杆从死尸手里抢来的长矛,贴着墙根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靴底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一只在夜色中觅食的狸猫。
“殿下,如今冥尊已死,首恶已诛。”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文官拱手说道,语气激昂,“当务之急是安抚人心。
宫中尚有数千宫女太监,皆是受了幽冥阁胁迫的可怜人。
殿下应施仁政,逐一甄别,若无大恶,便留用或遣散,以显新朝气象。”
赵澈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爱卿所言极是。
孤也不愿多造杀孽。传令下去,封锁后宫各门,待明日天亮,由宗人府与刑部共同派人,对照名册一一审问。”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都在称颂太子的仁德。
“蠢货。”
两个字,冷冰冰地插了进来,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刚烧旺的炭火盆里。
众人的颂扬声戛然而止。赵澈转过头,见穆清风正靠在一根廊柱上,手里拿着一块破布擦拭着长矛上的血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穆兄,此话何意?”赵澈皱了皱眉,虽然不悦,但语气还算客气。
穆清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皮,那双瞳孔在火光下缩得像针尖一样。
“冥尊是死了,但他养的狗还没死绝。你还要等到明天早上?
还要审问?”
他把那块沾满黑血的破布随手扔在地上,嘴角扯动了一下,“等你那帮只会读死书的文官拿着名册去点名,那些眼线早就把你们的布防图、兵力虚实摸了个底掉,然后连夜送出去了。
或者,在你们明早喝的粥里,加点无色无味的作料。”
“大胆!此处乃是皇宫禁地,岂容你危言耸听!”
那山羊胡文官气得胡子乱颤,指着穆清风喝道。
穆清风根本没理那个文官,只是盯着赵澈:“你要当仁君,那是你的事。
但我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几天等你兑现承诺。
我不想睡觉的时候还得睁着一只眼。”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伸到赵澈面前。
“借你的内廷腰牌一用。”
赵澈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
他犹豫了片刻,从腰间解下一块金镶玉的令牌,放在穆清风手中,沉声道:“穆兄,切勿伤及无辜。”
穆清风握住令牌,转身就走,只留给众人一个瘦削却充满煞气的背影。
“无辜?幽冥阁里,没有无辜的人。”
……
夜色如墨,大雨过后的皇宫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血气。
内廷,这片平日里只有皇帝和嫔妃才能涉足的禁地,此刻静得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虽然赵澈下令封锁了宫门,但对于穆清风来说,那些高墙和紧闭的朱门形同虚设。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游走,黑色的身影与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储秀宫偏殿,一盏油灯如豆。
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太监正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一块湿布,飞快地擦拭着一只楠木箱子。
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很沉。老太监的动作很急,肩膀不停地耸动,不时还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穆清风蹲在窗外的横梁上,透过窗户缝隙向内张望。
那太监擦完箱子,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卷起黑灰。紧接着,他又从床底摸出一把短刀,熟练地插进靴筒里。
正常的太监,此时应该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或者聚在一起祈求新主子的宽恕。
而不是在这里烧账本、藏兵器。
穆清风轻轻推开窗户,身体像一片落叶般飘进了屋内。
老太监听到风声,猛地转身,手已经摸向了靴筒。
但他的动作太慢了,或者说,穆清风的动作太快了。
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咔嚓。”
一声脆响,老太监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穆清风松开手,任由尸体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他走过去踢开那个楠木箱子,里面全是金条和几封未寄出的密信。
他没看信的内容,只是从箱子里抓起两根金条塞进怀里,那是他的“劳务费”。
随后,他拖起尸体,打开后门,不远处便是宫中的一口枯井。
“咚。”
重物坠落的声音在井底沉闷地回响了一下,很快便归于寂静。
穆清风没有停留,转身没入黑暗。
浣衣局。
十几名宫女正围坐在通铺上,低声啜泣。只有一个身穿绿裙的宫女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发髻。
穆清风倒挂在房梁上,视线死死锁定了那个绿裙宫女。
她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很伤心。但穆清风看到,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一直在袖子里搓动,指甲盖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紫色。
那是常年浸泡“见血封喉”毒粉留下的痕迹。
而且,她的眼神虽然看着地面,余光却始终在瞟向门口的几个水缸。
那是明早浣衣局所有人都要用的水。
穆清风松开双腿,身体垂直落下,无声地落在通铺中央。
“啊——”
周围的宫女惊恐地尖叫起来。
绿裙宫女反应极快,袖中寒光一闪,两枚毒针直奔穆清风面门。
穆清风头一偏,毒针钉在身后的柱子上,入木三分。
他一步跨出,右手化掌为刀,带着一股震荡的劲风,狠狠切在绿裙宫女的颈侧。
那宫女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瘫软下去。
周围的宫女吓得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煞星。
穆清风没有理会她们,只是弯腰抓起绿裙宫女的一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门外。
“不想死就闭嘴睡觉。”
冷漠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屋内的哭声瞬间止住。
这一夜,穆清风没有停歇。
御膳房的帮厨,正在把一种白色的粉末倒进面缸里,被穆清风从身后一矛捅穿,尸体连同那缸面粉一起被倒进了井里。
尚衣监的掌印太监,包袱里装着几件龙袍的边角料,正准备翻墙出宫,被穆清风一脚从墙头踹下来,落地时脖子已经断了。
还有一个看似柔弱的才人,指甲里藏着剧毒,正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将簪子刺入男人的咽喉。
穆清风没给她展示演技的机会,直接用窗帘勒断了她的脖子。
他不需要审问,不需要口供。
谁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杀。
谁眼神闪烁不停观察退路,杀。
谁的手上有练武留下的老茧或玩毒的痕迹,杀。
这种甄别方式简单、粗暴,甚至可能错杀一两个贪财的小贼。
但在穆清风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反常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只有死人,才不会搞出乱子。
月亮渐渐偏西,宫中的水井里填了不少新鬼。
穆清风站在一座假山上,俯瞰着这座沉睡的庞大宫殿。
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原本青色的长衫已经被染成了紫黑色。
他数了数,今晚一共处理了三十六个。
这三十六个人,如果不死,明天或许就会变成三十六把刺向赵澈背后的尖刀,或者是三十六个传递情报的喉舌。
幽冥阁在此经营多年,留下的火种绝不仅仅是那个已经变成焦炭的冥尊。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然后将手帕扔在风中。
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
赵澈一夜未眠,坐在偏殿的椅子上揉着眉心。
这时,一名禁军校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殿……殿下!”校尉声音颤抖。
“何事惊慌?”赵澈抬起头。
“宫中……宫中各处水井,今早打水时……”校尉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打上来的全是尸体!
一共三十六具!全是昨夜还在册的太监宫女!”
赵澈的手猛地一抖,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他想起了昨晚穆清风离去时的背影,以及那句“没有无辜的人”。
一旁的霍天行快步走上前,接过校尉呈上来的验尸单,扫了一眼,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殿下,你看这个。”
单子上记录着尸体的特征:指甲藏毒、靴藏利刃、怀揣密信、身藏重金……
每一个死者,身上都带着无可辩驳的罪证。
大殿内一片死寂,昨晚那个主张仁政的山羊胡文官此刻脸色煞白,缩在人群后不敢出声。
赵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知道,如果不是穆清风昨晚那一番如厉鬼索命般的清洗,这座皇宫,至今仍是幽冥阁的天下。
而此时的穆清风,正躺在太和殿最高处的琉璃瓦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眯着眼睛看着初升的太阳。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比昨晚鼓了不少的钱袋子,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
只有清理干净了老鼠,这房子住着才算踏实,这笔买卖的尾款,才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