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离开后,小院重归宁静。
李有为坐在石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方才陈芸的话,让他想起一事。
星辰之力可相互感应。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特点。身负星辰之力者,在一定距离内,尤其是动用星辰之力时,彼此间会有微妙的共鸣或察觉。
但当年在万寂原边缘,陈枫身死之时,李有为隐匿在侧,却并未从陈枫身上感应到任何星辰之力的波动。
若陈枫身负星辰之力,哪怕再微弱,以当时李有为初结金丹、星淬之体已成的情况,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而今日陈芸出现,她腰间的玉佩与令牌同源,且能感应到令牌被星辰之力激发的波动,但李有为同样未从她身上感应到明显的星辰之力。她的灵力属性更偏向一种清冽的风属性和某种古老的守护道韵,与星辰之力的浩瀚深邃并不相同。
除非……
李有为心中一动,有了猜测。
他重新取出那块“星钥”令牌,指尖凝聚星辉,再次仔细探查其内部结构,尤其是那点灵性印记和封禁符文。
这一次,他重点感应的是令牌材质对星辰之力的“反应机制”。
很快,他发现了端倪。
令牌材质确实蕴含稀薄的星辰属性灵力残留,但并非用于“储存”或“释放”星辰之力。其核心作用,更像是一个“中转站”或“共鸣器”。
当外部有精纯的星辰之力注入时,令牌材质会与之产生共鸣,放大这种波动,并通过内部预设的、极其精微的符纹结构,将这股波动转化为一种特殊的“信号”,传递给配对的另一件信物(星引玉佩)。
这种“信号”的传递,依靠的并非是星辰之力本身的扩散,而是某种基于同源材质的“定向共鸣”,甚至可能涉及些许空间法则的浅层运用。因此,即使相隔较远,只要在一定范围内,且令牌被激发,配对的玉佩就能收到模糊的方位指引。
而陈芸所说的“血脉牵引之术”,很可能是在这“定向共鸣”的基础上,叠加了某种血脉秘术,使得感应更加精确、私密。
至于陈枫为何没有星辰之力……可能他确实不具备修炼星辰之力的资质或功法。他持有令牌,或许更多是作为家族信物的保管者,或者,令牌的某些功能,本就不需要持有者身负星辰之力也能触发部分?比如单纯的材质共鸣?
而陈芸能感应,也并非因为她身负星辰之力,而是因为她持有“星引”玉佩,玉佩与令牌同源,且她知晓并可能激活了其中的血脉牵引秘术。
如此一来,便解释得通了。
令牌和玉佩本身是“工具”,其感应机制基于材质共鸣和预设符纹,与持有者是否身负星辰之力关系不大。陈芸和陈枫,可能只是这“工具”的保管者和使用者,而非星辰之力的修炼者。
李有为收起令牌,心中的疑惑解开。
这样也好。若陈芸也身负星辰之力,反倒需要更加警惕其来历和目的。如今看来,她更多是背负着家族使命和旧日恩怨的寻道者,与星辰之力的深层奥秘关联不深,合作起来反而更纯粹。
他将这个发现与玄诚子、明月说了。
玄诚子点头:“如此说来,这陈家先祖得到的星宫遗泽,恐怕更多是这两件信物本身,以及相关的密藏信息,而非真正的星辰修炼传承。陈芸此女,所求应在于完成祖训、查明旧事,与道友的星辰道途,算是各取所需,并行不悖。”
明月也道:“她给的星图很详尽,对星锢之渊附近区域标注了几处空间乱流频发点,对我们很有用。”
李有为嗯了一声。合作的基础,算是夯实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有为加快了准备工作。
有了陈芸提供的星图作为补充,他对碎星海,尤其是星锢之渊附近的环境有了更清晰的了解。结合自己手中的星辰符钥和之前的探索经验,他开始规划具体的行进路线和备用方案。
符箓、阵盘、丹药的炼制在老黄的辅助下,品质和数量稳步提升。他还特意多准备了几种应对空间乱流、神识干扰和隐匿伪装的特殊物品。
对明心傀儡体内黑网的“蚕食”工作也持续进行。虽然进度缓慢,但傀儡自身的木德本源在持续滋养和净玥灵力浸润下,确实在一点点增强抵抗力。那个被李有为以星阳之力打开的微小“断点”,在后续持续的精微净化下,已经扩大了约莫发丝粗细,黑网在该处的连接被彻底切断了一小段。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证明了方法的可行性。
玄龟道人偶尔过来,除了查看傀儡状况,也会与李有为交流一些关于碎星海古星宫传闻和地脉异常的心得。老人家见识广博,有些零碎信息恰好能与星图或李有为所知相互印证。
陈芸那边,李有为没有主动联系。她既然说在客栈等候,便由她。合作之事,待他从星锢之渊返回后再详谈不迟。
约莫又过了半月。
这一日,李有为结束晨间修炼,忽然心有所感。他取出星辰符钥,只见符钥表面流光比往日活跃,与识海中的星辰生灭道种共鸣也微微增强。
他抬头望天,虽是白日,但以星辰视角观之,周天星辰的轨迹似乎正在进入一个特定的周期节点。
星锢之渊的入口,其空间波动与特定星辰运转相关。根据他的推算,下一次较为稳定的“窗口期”,就在近期了。
时机将至。
他站起身,对院中的玄诚子和明月道:“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
玄诚子肃然点头。明月眼中也闪过一丝坚定。
李有为又看向厢房。明心傀儡依旧昏迷,但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些许。他走到青石台边,取出几枚最新优化过的、蕴含生机的丹药,交给明月。
“路上继续温养。到了地方,见机行事。”
“是,师父。”
三日后,清晨。
李有为、玄诚子、明月,带着依旧昏迷的傀儡,向玄龟道人辞行。
玄龟道人没有多说什么,只递给李有为一只巴掌大小的龟甲:“此物内蕴一丝玄龟木本源地气,危机关头或可定住一方地脉,争取片刻喘息。”
李有为接过,道谢。
三人离开小院,没有惊动流云隘的其他人。出了隘口,李有为辨明方向,驾起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裹挟着玄诚子二人,朝着西北方向——碎星海所在,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松风客栈二楼一间临窗的客房内,陈芸推开窗户,望向天际那早已消失的遁光方向,目光沉静。她腰间,那枚“星引”玉佩微微发热。
“星锢之渊……”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希望你能平安回来。密藏之事,或许还需借你之力。”
她关上窗户,重新坐回桌前,桌上摊开着一幅更加古老残破的兽皮地图,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勾勒着一些扭曲的路线和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旁,写着几个模糊的古字:
“……渊之底……囚星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