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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卸下了重担,直起腰,长长地吁了口气,额头上也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手臂,没等石午阳他们开口询问,就用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说道:“命捡回来了,毒清干净了,就是疼得狠,给疼晕过去了。等晌午头,太阳最旺的时候,差不多就该醒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了个小伤口。

说完,他看也没看众人脸上感激和询问的神情,径直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石午阳他们满肚子的感谢和疑问都堵在了嗓子眼。

石午阳看着那紧闭的里屋门,又看看草席上气息微弱但确实平稳的曹旺,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地,感觉浑身都有些发软。

等待的时间依旧漫长。

大家轮流守着曹旺,给他擦汗,用湿布润润他干裂的嘴唇。

火塘重新燃了起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全伢子煮了点清淡的米汤备着。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木窗棂,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快到晌午时,一直昏迷的曹旺,眼皮突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呻吟。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曹旺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围在头顶几张熟悉又关切的脸。

剧烈的疼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他哆嗦着惨白干裂的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哀嚎:

“哎哟……我的妈呀……疼……疼死老子了……”

这声带着哭腔的痛呼,在石午阳他们听来,却如同仙乐!

能喊疼,说明人真活过来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老曹!老曹!你可算醒了!”陈大勇激动地直拍大腿,眼眶都有些发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石午阳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阿朵赶紧把温热的米汤端过来,陈大勇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一点,吹了吹,送到曹旺嘴边:“来,兄弟,喝点汤,暖暖肚子,有力气了就不那么疼了!”

曹旺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米汤,每咽一下似乎都牵动着伤口,让他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开了。

老四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靛蓝布褂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精神似乎比清晨回来时好了一些。

他走到火塘边,看了一眼正小口喝汤、疼得直抽冷气的曹旺,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撇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无奈:“哼,小子,命是真硬!阎王爷那都挂号了,硬是让你给爬回来了!”

石午阳见状,立刻领着陈大勇和阿朵,郑重地对着老四就要跪下行大礼:“四叔!大恩不言谢!您救了曹旺的命,就是救了我们兄弟几个!请受我们一拜!”

“起来起来!”老四不耐烦地摆摆手,阻止了他们下跪的动作,

“跪我干啥?我又不是圣祖!要谢,等这小子能自己蹦跶了,去后山口,给圣祖老老实实供上一炷香,磕个头,比什么都强!”

他边说边走到火塘上方挂腊肉的地方,抬头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昨天那块最厚实的腊肉少了一大块!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旁边的全伢子。

全伢子被他看得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敢吭气。

老四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责备的话。

他反而伸出枯瘦的手,直接扯下了两块比昨天还大的、同样熏得油亮的腊肉,丢给全伢子:“去!洗洗!中午煮了吃!省得有人惦记!”

“哎!”全伢子如蒙大赦,赶紧接过肉,阿朵也立刻起身:“全伢子哥,我帮你洗。”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老四在火塘边的小木墩上坐下,拿起火钳开始扒拉炭火,准备重新生火。

他一边低头捣鼓着火石,一边用那沙哑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石午阳说:“咱寨子有寨子的规矩,向来不留外客过夜,更别说住几天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石午阳,

“你们几个能在我这破屋子里待这么久,圣祖没发火……这还真是头一回稀罕事!”

他顿了顿,火石“啪”地打出火星,点燃了干草:“阿姐传话了,等这小子……”

他用下巴指了指曹旺,

“养上几天,能自己拄着拐棍走了,你们就麻溜儿地走人!别磨蹭!这些天,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这屋里,寨子里其他地方,一步都不准乱逛!听见没?”

石午阳心里一紧,知道这是生苗苗寨最核心的规矩,不容触犯。

他连忙点头:“四叔放心!我们明白!绝不给您添麻烦!等曹旺能走了,我们立刻就走!这些天就打扰您了!”

说完,石午阳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解开,里面是几块散碎银子。

他挑出两块成色最好的银锭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四面前:“四叔,救命之恩,我们几个无以为报。身上就这点散碎银子,请您务必收下,聊表心意,万望您别嫌弃寒酸。”

老四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两块银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推辞客套,也没有表现出欣喜。

他只是很随意地“嗯”了一声,伸出枯瘦的手,像拿块石头一样,把那两锭银子抓了过去。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堂屋角落,那里横梁上挂着几个积满灰尘的旧竹篓子。

他随手一抛,那两块银子就“叮当”两声,落进了其中一个篓子里,淹没在不知名的杂物里。

仿佛那救了一条人命的报酬,不过是随手丢掉的石头子儿。

他拍拍手上的灰,重新坐回火塘边,继续专心致志地侍弄他的火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屋子里只剩下火苗舔舐柴火的噼啪声,以及曹旺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压抑的抽气声。

石午阳看着那高高挂起的竹篓,又看看老四那佝偻而平静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苗疆山寨的规矩和人情,当真是深如这莽莽群山,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