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三角裤啊……波特这下可真是……因祸得福?哦不,应该是祸不单行了!”
“生骨药水?梅林在上,我听说那滋味比打断骨头本身还要美妙十倍,好像有无数玻璃碎片在骨头里生长……”
“至少我们只是输了一场比赛,波特可是差点丢了条胳膊,现在还享受到了洛哈特教授的独家贴心VIp治疗。”
“啧啧,说真的,这可比看我们自己赢球还要精彩刺激得多,不是吗?今天这来看这场比赛简直是太值了!”
德拉科也混在人群中,看着哈利被韦斯莱双胞胎和队长伍德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品般用漂浮咒护送着离开球场。
一时间,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极度幸灾乐祸和一丝不易察觉后怕的复杂表情。
然后他转过头,灰色的眼睛在稀疏了不少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
似乎是想找到霍恩佩斯的身影,与他分享此刻这五味杂陈,却又带着某种诡异快感和优越感的心情。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好友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然伫立了一个如同最忠诚的黑色守护神般高大的,散发着生人勿近阴冷气息的身影——西弗勒斯·斯内普。
而院长的脸色此刻简直比霍格沃茨上空积聚的,仿佛要压垮城堡的厚重雨云还要阴沉可怖。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就如同实质的寒冰领域,让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兴奋议论,嘲讽格兰芬多倒霉的斯莱特林学生们瞬间噤若寒蝉。
并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屏住呼吸,与他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仿佛靠近他就会被那无形的寒意冻伤。
而西弗勒斯那双漆黑得如同最深沉夜色的眼眸,正冷冷地、毫无感情地扫过自家学院那些垂头丧气,如同斗败公鸡般的队员,没有给予任何言语上的评价。
既没有预料之中的严厉斥责,也绝无半分安慰。
他的目光,最终如同锁定唯一目标的毒蛇,几乎是牢牢地、精准地就落在了霍恩佩斯的身上。
“走了,雷昂勒先生。”
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了一场学院失利的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赛与他毫无关系。
但那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却比任何怒吼或咆哮都更具威慑力,如同一条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来。
随后,霍恩佩斯便带着歉意,飞快地朝德拉科的方向看了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回头细说。
便顺从地、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斯内普那决绝而迅疾的步伐,将身后那片尚未散尽的喧嚣,幸灾乐祸与失败的苦涩一同抛下,仿佛逃离一个即将爆炸的漩涡。
德拉科望着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墨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堡方向的阴暗通道入口,无奈地撇了撇嘴。
显然,他对于斯内普教授这种时不时,且毫无规律地“征用”他好友的行为,已经从最初的不解和些许不满,逐渐演变成了习惯性的,带着点认命的接受。
毕竟,霍恩佩斯那“复杂的、棘手的健康状况”需要斯内普教授“耗费大量心神”的、“量身定制”的“魔药治疗与监控”。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被反复强调的“事实”。
走在返回城堡主楼的冰冷石廊上,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人清晰而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而高大的空间里回荡,发出寂寞的回响。
廊壁上燃烧的火把跳跃不定,将他们拉长的影子扭曲、变形,投射在粗糙的石墙上,如同舞动的鬼魅。
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块垒。
霍恩佩斯能清晰地感觉到,走在前方的斯内普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并不仅仅源于斯莱特林刚刚输掉的那场憋屈的比赛。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了多种复杂难言情绪的低气压。
有关学院声誉的受损,有关那个魂器带来的无尽麻烦,有关他身体状况的担忧,或许还有更深层的,霍恩佩斯无法触及的,关于某种过去的阴影。
“教授……”霍恩佩斯犹豫了片刻,还是加快了一小步,在斯内普身后稍侧的位置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其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近乎试探的语气,“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他仔细斟酌着用词,避免任何可能被视为冒犯或过度窥探的表达,并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出于普通的关心。
对此,斯内普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
黑色长袍在他身后划出凌厉而决绝的弧线,仿佛要将所有纷扰的情绪都斩断于身后。
他的声音从前方面无表情地传来,如同地窖里那些常年与药水做伴,冰冷滑腻的石头。
“如果你恰好肩负着管理一个学院的责任,而你的学院刚刚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中失利,并且是以一种……充满戏剧性转折的,最终沦为他人谈资和笑柄的方式。”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存在的事实,“我想,雷昂勒先生,你也很难感到由衷的愉悦。”
霍恩佩斯知道,这是大脑封闭术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斯内普将他所有真实的情绪都深深地,严密地封锁在了那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之后,不留一丝缝隙。
顿时,一股莫名的,冲动的情感促使霍恩佩斯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认真与决断,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仿佛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或者说,分担一些什么。
“霍琦夫人……她之前已经私下找过我好几次了。她认为我的飞行技术,尤其是对扫帚的微控能力和对全局局势的瞬间判断力,足以胜任找球手的位置。”
“虽然……我必须承认,我个人对魁地奇这项运动并没有倾注太大的热情,也觉得它有些……过于喧闹和耗费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坚定地望向斯内普那挺拔,却仿佛承载着无尽重量的、孤寂的黑色背影。
“但如果您认为,确保斯莱特林在接下来的所有比赛中取得胜利,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的事情,那么……我可以向弗林特队长提出申请,加入魁地奇球队。我会尽全力去适应、去争取,为您……也为学院,赢得之后的每一场胜利。”
几乎瞬间,走在前面的斯内普,猛地停下了脚步,动作突兀而僵硬,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壁。
就连跟在身后的霍恩佩斯都险些没有刹住车,差点一头撞上他那看似瘦削却异常坚实的背脊。
他踉跄了一下,迅速稳住身形,抬起头,恰好对上斯内普缓缓转过来的身躯和那双骤然锁定了他的、漆黑如永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
那目光如同最精密,最无情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与冲动,直刺灵魂的最深处。
西弗勒斯的视线里,显然充满了极致的审视,毫不掩饰的惊讶,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霍恩佩斯无法完全解读的翻涌情绪。
是震惊?是不敢置信?是恼怒?
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动容?
隐约中,西弗勒斯脸上的肌肉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而那总是紧抿成一道冷硬线条的薄唇,也随之微微开启,似乎想立刻吐出什么尖锐的、冰冷的,足以瞬间粉碎这个天真提议的讽刺话语。
但那些话语在他的喉咙里危险地滚动了一下,又被某种更强大的,难以言喻的力量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一瞬间,霍恩佩斯就仿佛看到了那张万年不变的,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冰冷的面具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但那裂痕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他怀疑是否只是廊壁火光跳动造成的错觉。
“我、”斯内普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后的,近乎危险的平静。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单词就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并没有在意一场魁地奇比赛的胜负。”
他停顿了一下,那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仿若实质般扫过霍恩佩斯依旧缺乏血色,带着一丝倦意的脸颊。
最终才重新定格在了他那双清澈而坚定,却难掩少年稚气的黑眸上。
语气也随之骤然变得严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固执的,甚至是专横的关切。
“什么时候,把你身上那个该死的、棘手的,如同附骨之疽的麻烦彻底清除干净,并永久地解决了,这才是你霍恩佩斯·雷昂勒,对斯莱特林学院当前最大、也是最首要、不容有任何闪失的、压倒一切的贡献。”
说完,他不再给予霍恩佩斯任何辩解、回应、甚至是喘息的机会,猛地转过身,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不受控制的情绪都彻底的甩在身后。
然后,就见他以一种比之前更快的、近乎逃离的,却又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黑袍在他的身后翻滚出更加汹涌澎湃的,如同黑色怒涛般的浪花,吞噬了廊壁上投来的微弱火光。
霍恩佩斯怔怔地停留在原地,就好似被施了最顶级的石化咒,细细地、反复地品味着斯内普话语中每一个字所蕴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分量。
他明白了。
彻底地、清晰地明白了。
与确保他的生命安危,解决那如影随形、关乎灵魂存续的魂器危机相比,魁地奇的奖杯,学院的短期荣誉,一场比赛的胜负,甚至个别人的失望与抱怨。
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心中,根本轻如鸿毛,无足轻重,甚至不值一提。
而他霍恩佩斯·雷昂勒,仅凭一己之力在课堂、在作业、在那些令人头疼的论文上为斯莱特林挣得的,那让其他学院望尘莫及,几乎感到绝望的庞大分数,才是斯内普真正在意及看重的。
而属于他的价值,他的贡献,实际在于他的头脑,他的智慧,他的生存,而非在魁地奇球场上去追逐一个金色的、虚幻的小球。
瞬间,一股温热的暖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以及一种被如此极端方式珍视着的沉重感,悄然涌上霍恩佩斯的心头,漫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城堡走廊里那冰冷而陈旧的,混合着石头灰尘与古老魔法气息的空气。
然后默默地、坚定地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那个似乎永远将自己笼罩在黑色阴影与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之中,却始终在用他自己那种别扭、固执,甚至不近人情的方式,为他撑起一片相对安全空间的、决绝的背影。
城堡外,凛冽的寒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猛烈地撞击着彩绘玻璃窗,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想要闯进来吞噬一切。
而在通往地窖的、愈发幽深昏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尽头,似乎也隐约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太多秘密,太多担忧与太多无法言说之痛的叹息。
直至它们彻底消散在魔药材料那特有的、苦涩而清冷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复杂气息之中,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