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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金辉的当夜,一行人宿在金辉百里以外的一座小城,小影刚刚将李荥安顿好,司钺来请她下楼用餐。

由于事起仓促,这一路虽有即墨晟玉霄寒景苍同行,但直到此刻,她还没有时间跟他们正面相对,如今猛然要同桌进餐,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低眸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她略略收拾了一下,坐在镜前梳理长发时,看着下唇明显被咬伤的痕迹,她有些黯然地放下了梳子。

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自己保护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远离这么多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简单而无忧地生活?

玉霄寒说,横翠适合给李荥疗伤,那她,是不是也要跟着一同去呢?

如果她去了,景苍怎么办?

还有即墨晟,不远千里以身犯险,只为救她,她,又该如何谢他?

沉思半晌,理不出个头绪来,她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毕竟不是宴泽牧,每走一步,都会将接下来的三步五步七步都设计好,她没有那样的城府,更没有那样的心智。

但今后,她想和李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隐居下来,离宴泽牧远一些,离这纷杂凶险的世道远一些,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明白,她阻止不了他们来关切她,她所能给他们最好的回报,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带给他们更多的麻烦,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收拾好情绪,出门下楼。

来到楼下的小厅,看到餐桌前只坐着即墨晟、玉霄寒和景苍三人时,她又有些发怔,她原以为,沧月和渺云也会在的,细细一想,沧月渺云是玉霄寒的属下,在这种情况下又岂能与即墨晟景苍同桌?

厅中很是静默,听到她推门的声音,三人齐齐地转过脸来,即墨晟表情温和,景苍有些不悦,只有玉霄寒,看着她轻轻绽开一抹水莲般清澈纯美的笑容来。

也就是这抹笑容,缓解了她因同时被三人注目而产生的紧张情绪。

她低了低眸,强迫自己微笑着走过去,轻盈落座。

四方的桌子,她左手边是玉霄寒,右手边是景苍,对面是即墨晟。

气氛似乎因她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尴尬起来,她扫了眼桌上丝毫未动的酒菜,抬眸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眼,微笑着问:“怎么都不吃呢?干坐着作甚?”

玉霄寒垂眸不语,即墨晟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正欲说什么,却只听景苍已在一旁冷哼:“等你!磨磨蹭蹭。”

小影一怔,笑道:“是我的不是。”说着,执起酒壶,为三人斟上酒,将自己的酒杯也斟满,端起酒杯,对即墨晟和玉霄寒道:“晟哥哥,玉玉,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们,你们千里相救之恩,早已不是一个谢字可以担得,所以,今日,我不言谢,只敬酒。”

即墨晟心中一震,她单敬他和玉霄寒,而将景苍排除在外,她这是……

心中有莫名的情绪蓦然翻腾起来,难受至极。

然还是面带浅笑地端起酒杯,目色深深看向她,道:“你身上有伤,小饮一口吧。”

小影看着面色稍白的他,看着他漆黑如夜一般的眸,听到恍如当初一般低沉柔和的关切音调,眸中突然有些湿热起来,忙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掩过了,道:“只饮这一杯,不碍的。”

转眸去看玉霄寒,却见他正端着酒杯低眸细闻酒香,只闻一下,却突然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转过脸来,见三人皆看着他,双颊腾的一下便红了。

小影笑着道:“玉玉,你若不善饮酒,就小饮一口吧。”说着,向两人一照杯,自己先干为敬。

放下酒杯,见即墨晟也已饮罄,转眸去看玉霄寒,却见他唇色鲜红,细直的长眉几乎皱成了倒八字,吞毒药一般将一小口酒咽下去后,表情十分痛苦地问小影:“是不是坏了?”

小影忍俊不禁,伸手拿过他的酒杯,道:“好了,不要喝了,喝点汤吧。”转过头对正一脸不屑看着玉霄寒的景苍道:“嘿,别发愣了,我有伤在身,你代我多敬晟哥哥两杯吧。”

景苍扬眉,道:“你说的,醉了我可不负责。”

小影看了看一脸温和的即墨晟,道:“反正就这一壶酒,我就不信你俩还会醉了。”

“那可不一定。”景苍说着,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玉霄寒。

小影顺着他的目光转眸一看,登时有些发愣。只见玉霄寒面泛桃花,双眸湿亮,眼神朦胧,双手扶着桌沿,身形不稳,倒有七八分醉酒的样子。

他本就是天人之姿,如今再添上几分迷离柔媚的醉态,真真让人生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慨来。

“玉玉,你没事吧?”小影担心地问,他不过就喝了一小口,怎么会醉呢?该不会又起什么反应了吧?

玉霄寒迷迷糊糊转过脸来,双眸似闭非闭,轻声道:“头有些昏……”话音未完,身子突然一斜,扶着桌沿的右手一滑,登时将被小影端至一旁的酒杯碰落地上。

想起沧月说过的他不可受伤之事,她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手一扶稳住他继续下滑的身子,玉霄寒却似已没有多少意识,顺着她的动作偎进她怀中,闭着双眸似睡非睡。

小影大窘,抬眸见即墨晟和景苍皆有些愣怔地看着她,本就粉润的双颊不由更形嫣红,有些尴尬道:“他好像真的醉了,我送他回去休息,你们先用餐吧。”

说着,有些费力地扶起玉霄寒,不料他根本站立不稳,身子一倾整个压在她身上,她原本见他卧波寝莲,下意识地认为他很轻,这一压过来,皱眉踉跄的同时,明了以往的猜测原来都是错觉。

正在有些无力转圜的时候,一双手从旁边伸来,稳稳地扶住玉霄寒,将她从重压下解脱出来,她抬眸一看,原是即墨晟。

他稳当地扶着玉霄寒的肩,道:“我来。”

好不容易将玉霄寒小心翼翼地送到楼上房间,小影给他盖上薄衾,站起身正欲向即墨晟致谢,一只手突然伸来将她的手抓住。

她惊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玉霄寒,醉颜酡红,并没有醒,如雪似玉的手似自己有意识一般牢牢握住她的手背,传来温热一片。

她一愣,随即想起即墨晟就站在她身后,脸上一燥,伸手便欲将他的手拂落,刚刚触及他的指,却听他梦呓一般地呢喃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僵住了动作,抬眸看他,心中似有洪水决堤而出,汹涌澎湃,撞在她的心头,又冷又疼。

想问他,记住它作甚?说出来作甚?你本就不在乎的啊。

心中每有煎熬,她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咬唇,本就有伤的唇经她一咬分外疼痛,令她瞬间清醒。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掌中挣脱出来,压下几乎要让她呼吸不畅的汹涌情绪,转身,仰头看了眼即墨晟那并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脸,微微垂下眸,轻声道:“晟哥哥,你先下去用餐吧,他……身体不是很好,我去唤沧月来照顾他。”

两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时,小影只觉即墨晟突然一个停顿,有些不解地抬头一看,却见景苍正站在门外。

三更,小影独自坐在房中,捧着头。

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连番的奔逃和打斗让她疲累已极,但却还是毫无睡意。

今天于她而言是个十分特别的日子,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要同时面对即墨晟、玉霄寒和景苍三个人,事实证明,她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种突发情况,好好的一顿晚餐,被她弄得一团糟,到最后,谁也没有吃成。

她十分烦恼地揪住头发,她已经决定要接受景苍,可为何还是不能坦然地面对即墨晟和玉霄寒呢?难道,她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么?

或许,或许,她只是感激他们,她只是,忘不了他们而已……

是的,一定只是这样……

刚刚找了个借口让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玉霄寒的那句呓语来,登时又陷入另一片猜不透理不清的迷茫中,她烦躁地起身向门外走去,她需要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六月的殷罗,已颇有夏季的气势,沁凉的晚风吹在面上时,令人惬意万分。

客栈中几乎没有房间还亮着灯,黑寂寂的一片沉静,天上有月,圆圆的像是一个圆满的梦。

她翻过客栈的院墙,她记得,在这间客栈的西面,有一条清澈的水渠,渠边有砖石码成的护栏,坐在上面观月正好。

披着皎洁的月辉,她脚步轻盈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飘忽如一抹幽灵。稍稍拐过街角,看到那条水渠的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渠边的那个人。

他负着双手,迎风站在护栏边,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

雪亮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形孤独地延展在他身后的青砖墙上,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却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眉间的寂寞。

他的衣角发梢在晚风中轻扬,若有似无的轻撩,却勾起了她记忆最深处的那丝缱绻。

她记得,那年,她曾毫无顾忌地从他背后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贴着他的发丝,于那泉水般清冽鲜花般幽柔的气息中尽情泪流,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愿轻易地放开他,不愿将他拱手让人……

岂料,世事之翻覆,比月之圆缺更残酷难测。

有时,她甚至想,若是那时能那样和他共乘一骑,永不停息地跑下去,跑上一生一世,跑到天尽头,也能算作命运对她的一种眷顾。

但命运对她一向无多眷顾,尤其在她和他之间。

将来,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有那样的幸运,可以满怀爱意地从背后环住他,贴着他的发丝轻声倾吐对他的一腔思恋。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她慌忙转身,泪在那一刻仓促滑落,烫烫地像是掉进了她的心里,引来一阵窒息般的紧缩。

她想悄然离开,身后却传来他低沉轻柔的轻唤:“小影。”

她身形一僵,眨出眼眶中积聚的泪花,再挥袖拭去脸上的泪痕,控制住微有哽咽的呼吸,然后转过身子,看着月光下他亮如星子的双眸,微微一笑,道:“晟哥哥,我打扰你了。”察觉到嗓音的低哑,她低眸抿唇,悄悄清了清嗓子。

即墨晟眸光有些担忧地暗了暗,道:“没有,你来了我很高兴。”

听他如是说,她只好走了过去,因刚刚流过泪,怕他看出端倪,所以她只稍稍抬眸看着他的肩头,问:“伤口还痛不痛?”

“小伤而已,无碍。”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没有束发,满头长发墨一般铺散着,挡住了些微月光,让他看不清她有些低垂的脸。

“晟哥哥,谢谢你。”沉默片刻后,她突然道,一说完,立刻咬唇。

“不,小影,你永远不要谢我。若说要谢,也是我该谢你。”谢谢你宽恕了我的父亲,谢谢你,将那串手链留给了我。

或许是他的语调无意中泄露了太多的情绪,她不自禁地抬起头,却正好陷进他渊一般的眸光中。

“你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好。”他轻轻道。

只是,希望你好。

他的声音如夜风一般柔至无形,飘进她的脑海后,却让她瞬间浑身发软,突然就生出一种想要坐倒在地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将渐渐湿润的目光下移,看向他宽阔的胸膛,控制不住想要偎进去低低啜泣的意念,让她痛苦万分。

她可以在他怀里哭一场吗?就算是,最后一次纵容自己?

不,不可以,他的怀抱就像一片深海,她怕自己一旦陷进去,便再也游不上来了。

那她可以在他面前落泪么?

抱歉,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即墨晟看着她突然无声地落起泪来,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意,然而心中却渐渐生出一种悲凉的无力感来。

她那般纤弱,教人只想轻轻揽她入怀,好好地抚慰她,告诉她,他永远在,她不必泪流。

可他却举不起臂伸不出手,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命运给了她和他太多的牵绊太多的阻碍,他明白,那许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消除无法逾越的,所以,即便她和他近在咫尺,即便他心中汹涌的情感几乎要溃堤而出,他却永远只能如站在天涯一般,遥遥地看着她。

女人的泪从心里往外涌,雨一般落进男人的心中,浇灌出痛彻心扉的千疮百孔。

煎熬中度过的时光总是难以计量长短,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自己止住了泪。

拭干了脸上的泪痕之后,她轻吸了下鼻子,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会努力的,晟哥哥,你也要努力呀。”

即墨晟看着她潋滟的双眸,点头道:“你若好了,我便好了。”

小影心中一酸,再次垂下眸。

即墨晟忙岔开话题,道:“因朝中有事,明日我要赶回平楚了,我让池莲棹留下来护送你们。本想明日早上再与你告别,今夜既然见了,便在此时吧。”

小影抬起头来,道:“不用了,我这边有玉霄寒和景苍他们就够了,晟哥哥,我知道你正在用人之时,不必为了我……”说到此处,突然说不下去。

即墨晟轻轻摇头,道:“我不放心。小影,你若坚持要带着李荥,只怕今后的生活不会太平,幽篁或许救得了李荥,但做长久想,绝对护不住你和李荥。我很为你今后的处境担忧。若是你愿意,我知道一处绝佳的避世之地,可让你和李荥避得一时。”

小影本来也正为此事担心,她自然不希望自己和李荥就此留在幽篁门而给玉霄寒带来无尽祸患,听即墨晟如是说,当真是求之不得,当即道:“果真?这几日我正为此事烦恼呢,真是太好了。”

即墨晟道:“那是一座大海上的小岛,环境气候都很宜人,离百州也近,只是因其在海上,鲜有人至,生活在那里难免要孤寂一些。”

小影听他强调离百州很近,心知他是指方便景苍去探望她,当下心中五味陈杂,然面上终是浅浅一笑,道:“孤寂也总比危险来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