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县,和靖十五年生人,姓关名择,为边关行商,此番回京城探望家中长辈,不日返程?嗯哼,有意思。”东府县,那地方太小了,人与物皆不出名,这就导致上头经常忽视那块地区,萧凉端看禁军统领递上来的凭由,思绪繁多,他在想,东府县的县令多久没换了,估计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地方官职三年一调,需逐层通报,好官往上提拔,贪官就地抹杀。
再有,东府县令当真核查过关择的来历?边关至京城路途遥远,非一城一池可比……
萧凉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有点想折腾人了,让他瞧瞧折腾谁好呢?
“去,传吏部尚书及左右侍郎进宫觐见,记得,让他们带上这三年间地方官员的调任函和地方上报的折子,朕想看看整个吏部是不是就没有干实事的人。”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禁军统领偷偷瞅了眼陛下那张生气却依然俊美的脸,心中的小人摇了摇头。
死道友不死贫道,吏部的兄弟一路好走!
“是!”禁军统领想他留下除了惹陛下不悦外也没别的事情非做不可,便打算亲自出宫传令吏部的几位大人。
陛下在政事上看似随心所欲,其实为人很是精明,陛下既是看着他,让他去找吏部的人,那就是要他亲力亲为的意思,免得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干些阳奉阴违的错事。
禁军统领走得飞快,活像身后有恶狼在追,看得殿外的禁军一脑门子不解却也不敢上前去问。
殿内重新沉寂下来,关择不为自己喊冤,人赃并获,他喊冤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觉得抱歉,主子那般信任自己,结果还是栽了。
萧凉可不管关择在想什么,他直起腰,拾起龙案上放置的小型香炉砸向跪在中间的关择,香炉是镂空的,就那么在天上翻转了一圈,中空堆积的香灰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剩下的连带燃着火星的盘香兜头盖了他一身,甚至火星还烫了他的脖子。
“你家主子没告诉过你,面见帝王应该怎么做吗?”这人萧凉都不用先礼后兵,他不配一国皇帝如此对待。
胆敢在东齐境内搅动风云,他有几条命可以脱身?
或者说,派他来的那人就没想过他还能回去?那样的话……不对,看那封远道而来的信件所述,必定是打着什么主意的,抛开联系他的母后意图干涉东齐朝政,应是藏了些别的秘密。
严川是个硬骨头,那他的亲信多半也是,这是无青元鸢写给阿姐的信里说的,他记得,这样的人用来做死士再好不过,送信什么的委实可惜。
殿外守着禁军,皇帝自可高枕无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杨德顺回来了。
“陛下,奴才将山茶一并带来了,奴才认为贴身伺候的知道的比较多,哎呦!谁绊咱家,哪个不长眼的小畜生!”御前总管乐颠颠跑回来的样子洗刷了每一位禁军对他本来面目的认知,他们刚想提醒殿内有不速之客到访,就听总管语调蓦的拐去了山沟沟里,继而一叠声的骂词就窜了出来,拦都拦不住。
萧凉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眼底涌现一抹怒意,他想削了杨德顺的嘴,怎聒噪的像只鹦哥,叽里呱啦吵死个人。
“杨德顺?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御书房喧哗?”
杨德顺动作一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和他口中的小畜生并排,成了同样的人。
山茶慢杨德顺一步,待她规规矩矩的进殿,杨德顺已经下跪磕头认错了,她不多想便也跟着跪下。
接连两声的碰撞让萧凉思考到一半的问题成功回炉重造,他在脑海中试图捕捉思路的尾巴,不过结果嘛,就那样。
“朕责问杨德顺干你什么事,还不起来,要是哪处伤着,误着要紧的人怎么办?”他自幼黏着萧弃,就连萧弃的习惯他都一起学了去,若说萧弃手指敲桌是在琢磨事情,那萧凉就简单多了,他纯心情不好,发泄前的小动作罢了。
山茶闻言爬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等待陛下询问那位的近况。
“身体如何,可有好转的迹象?”萧凉闭着眼,不愿看下方一眼。
山茶如实相告:“好多了,但太医也说,早些年那位不爱惜并糟践自己的诸多行为已经对自身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害,如果好好修养,还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良久,萧凉睁开眼,轻叹一句:“朕倒希望她能多活一段时间,起码阿姐不必过早伤心,起码她能多陪阿姐再过几年。”话落他又提起别的事:“你挑她清醒的时候告知她,有人在找她,如若察觉到不对,及时进宫禀明朕,既没旁的事,就出宫去吧。”
山茶是萧弃留下专门照顾无青元鸢的,何等聪慧,她扭头看了眼后面头都未曾抬过的生人,以及周遭洒落一地的香灰,沉默的退了出去。
待到山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萧凉眼中,他才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杨德顺,骂道:“看来再过不久,你就要爬到朕的头顶上耀武扬威了,这御前总管的位子,当的不过瘾,是想换个地方耍威风了是吗?”
杨德顺是他登基以来就选好的内官,用了五年,按理说规矩学五年也该刻在骨子里了,杨德顺没有,他在背地里做那些狐假虎威的腌臜事,还当自己这个皇帝不知道,整日欺上瞒下,他本想念在旧情上放他一马,逐他出宫的,是杨德顺亲手选择了更不体面的方式下台,这怨不得他。
“奴才不敢……”
“不敢?不敢什么?朕记得并未让人搜罗适龄女子画像,是谁在假传口谕不用朕言明你自己清楚,朕还听说你收了宫中不少阉人的贿赂,然后将油水多的好差事按上贡多少从高到低划给他们,你真是好能耐,平日里没个正经做派,暗地里更是过足了土皇帝的瘾,要朕如何相信你口中的那句不敢?”别的好说,可女子何辜?杨德顺这事一做就做了五年,从他登基时就在计划,而他登基前,杨德顺是先皇身边王公公的干儿子,在宫中的地位只高不低,想要通过采买等手段拿到女子画像并非难事。
一个阉人,要数以百计的女子画像做什么?其中实情令人不寒而栗。
“朕想着五年的感情也该给你个后路,但你瞧你刚刚进殿的态度,朕怕是要改主意了。”萧凉不等杨德顺求饶,叫来几个禁军,让他们押着杨德顺挨个去到那些女子家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