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那礼部尚书姜允,出身仕宦书家,成日之乎者也不离口,把圣人和祖宗的言辞翻来覆去研究。

被絮儿如此一说,顿时羞愤难当。搜肠刮肚半天,没从经典中找出话来反驳。

支吾道:“臣、臣……”

“辰时是吧,好的,出殡那日辰时将鸩酒送到您府上。”

姜允急得满脸通红,“臣不是那个意思。”

絮儿穷追不舍,“姜大人是什么意思,皇上已是这个意思,姜大人再说下去岂不是没意思?”

当着内阁众臣的面,姜允原想新官上任三把火,趁势树立礼部尚书的威仪。不曾想败给不读书的皇后。

姜允好容易镇定下来,拱手辩驳,“《仪礼·丧服》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先帝归天,宫中无子妃嫔无可从之人,唯有随先帝同往极乐。”

这是三从四德的时代。女人如同小玩意,从一个男人辗转流到另一个男人手里,从生到死,命运始终不由自己掌握。

絮儿顿觉血脉翻滚,加之天气燥热,杏眼一瞪,姜允只好垂首缄默。

李辞接过话题,“天生万物,人虽有灵,不过是万中之一,人再强,不可藐视天道众生。而人生男女,虽有阴阳分别,到底同是血肉躯体,同有性灵。不可为一人之死,又杀数十人。朕实不忍。”

见皇上心意已定,姜允知道再说下去丢脸面的只能是他。尤其看到皇后的怒气几乎喷薄而出,再不言语。

内阁散了集议,户部尚书孙时谦叫住了他,“信明兄留步,我有一言,兄听后务必保密。”

“什么事?”姜允很少见他做如此鬼祟情状,拧起眉心,“倘是流言便不听。”

果真是流言,孙时谦笑起来,“可证实的便不是流言,而是证据。”

他凑近附耳,“听闻先帝棺椁是空的。”

当即吓得姜允身子晃了晃,“谁人可证?”

孙时谦扶他站定,“有抬棺的侍卫发现内棺过轻,不似装有重物。打开却见空无一物,不知先帝圣体藏在何处?”

丢弃先帝尸首,埋空棺入皇陵,视严肃场合为儿戏。如此便是欺天大罪,贵为皇上也要遭百官弹劾。

怀着报复心态,姜允要让皇上和皇后学会尊重他们前朝老臣。

何况素来就听闻皇后嚣张跋扈,不讲礼数,做出许多出格之事,致使皇家颜面扫地。

姜允道:“不日先帝安葬,届时一看便知。若皇上欺瞒上苍,欺瞒祖宗,便不是三言两句可开交的。”

孙时谦奉承道:“昔日欧大人在时,因皇上是其学生多有偏袒,任皇后在潜邸肆意妄为,充耳不闻。如今得兄振作纲纪,必可还清明气象。”

姜允行事保守,任礼部侍郎时常与欧彦深意见不合,正好借此机会,正一正风纪。

而孙时谦不过是借他人之手讨好萧家。

他收到消息萧将军已顺利出城,假以时日必然回京为燕王夺回皇位。皇位随时可能变动,犯不着为根基不稳的新皇鞠躬尽瘁。

两人刚走出几步路,便见陆仲成拖着步子在前面等他们。

“二位大人,如今新皇继位,四海归心,可陆某听说有人在京散播谣言,意指皇上得位不正。”

陆仲成语气有些发难的意思。

孙时谦笑起来,“流言不足信,皇上勤政爱民,民必爱之。”

不过是打太极的话。陆仲成笑道:“既是流言,就该肃清,不该放任混淆视听。”

孙时谦不接这话,反而打趣,“流言子虚乌有,不值得大人上心。倒是贺大人自上次御前受伤,向朝廷请示告老归田,兵部尚书的位子大约是陆大人的了。”

陆仲成忙推,“全凭圣意,怎好妄自揣测。”

姜允不喜欢听争权夺势的谋算,行礼过后往前去了。

孙时谦挺起腰板道,“这个姜信明太过古板,真是不好相与。还是陆兄更加合我心意。”

说得像与姑娘相看似的。

孙时谦平素也是拈花惹草之人,从前在苏州任府台就与陆仲成认识。二人有旧交情,说话比旁人亲昵些。

见陆仲成脸色冷而僵,孙时谦学他板着脸,没忍住笑了下,“听说陆大人前些日子往苏州找人?”

陆仲成心中一跳,别看孙时谦平日见谁都笑嘻嘻,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消息倒比旁人灵通。

他冷声道:“是,找个侍妾。”

两人都是烟花地的常客,也不避讳。孙时谦笑着捋胡须,“可是叫柳碧落?”

“孙大人知道?”

孙时谦愈发笑得灿烂,指头点他道:“苏州花魁碧落姑娘,二十年前风月场响当当的人物,也是兄才貌双全,才抱得美人归。我们就不行咯,总碰得一鼻子灰。”

大启朝虽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狎妓,然律令颁布一百多年后变做废纸。上至王孙公亲下至地方小吏,大多喜欢风月。

碧落无疑是脂粉裙钗里的将军,不仅样貌出众,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男子,功名也考得。

略做回想,陆仲成心下牵痛一片。好在如今找回他和碧落的孩子,也算弥补旧日遗憾。

却极其不喜欢孙时谦将碧落当成笑话谈起,语气不免强硬,“碧落如今已死,旧事不必再提。”

“什么时候死的?”孙时谦略一顿,笑得狡猾,“前年还有人见她在阊门卖花,听说老得不成样子。哎,美人迟暮倒是不如死了。”

一字一句如同火星子,将陆仲成冷灰似的心烧得发烫。

如果孙大人所言为真,陆展的生母极有可能还在人世。要找到她,弥补她。

年轻的时候不顾其他只顾逍遥,如今老到一定岁数,就想完满。

陆仲成转身拱手,“孙大人既知道,劳烦告知碧落住在何处。”

孙时谦连忙回礼,姿态比他还要低,简直不像个尚书。

“哪里值得大人如此大礼。听说就在阊门附近,像是嫁了人,大约男人不成样子,操劳得厉害。恐怕再见也认不出来咯。”

陆仲成无暇听他的歪话,随口寒暄两句,便归家请人往苏州打听碧落的消息。

话分两头,送葬这日放了燕王出来,乘在囚车随行送葬。

与礼法自然是不合。然而是皇上的旨意,礼部、太常寺不去辩驳,只管把罪名通通推到新君头上去。

李辞从不在意虚名,顺利把恒荣帝闹剧演完才是要紧。

倒是李赟,从人群中一眼认出絮儿,一身缟素掩不住的风流姿态。

眼睛因哭丧红肿得厉害,发髻别着朵小白花。就像山间开的野百合,正如她这个人。

尽管给父皇送葬不该想女人,然而李赟就是想了。

在心中默默进行无人知晓的反叛行径,满足他岌岌可危的自尊。

跨越人潮,絮儿也看见了他,大约。

他忙垂下眼,事到如今有什么好看?败者为寇,李辞决心要羞辱他,拉他游街。

这笔账他记着,必定加倍偿还。不信他舅舅想不到法子翻身。

然而萧定川出城已两个月,一直没传出回京消息。按说边境十万大军集结完毕,不该等这样久。

如此想着,一只苍蝇停在他破皮的手背,李赟毫不犹豫将之拍死。笑了。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从午门出发,沿途封路回避,一应闲杂人等皆不可出门。

却挡不住百姓看热闹的心。

短短半年,先后有靖王与恒荣帝殒殁。不免猜测,李家王朝恐怕气数将尽。

连送葬的侍卫和朝臣都忍不住猜想,先帝不明不白死了,西北军情严峻,加之连年天灾,早是民不聊生,新帝登基的时节易出动荡。

在各副心思里,终于来至皇陵。

正要落棺安葬,不知怎的侍卫脚底一滑,内棺的盖子滑开了些,姜允顺势道:“棺椁有异,请开棺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