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警官的请求，钟义内心是万分拒绝，按照平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去古德西餐厅的暗房里开赌了。
但现在王警官却叫他一起去买药？简直是痴人说梦。
钟义的表情像是闻了屎味的猫，他在内心里骂了两句，但出于明面上的师徒关系，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师父，不是我不想陪你，主要是家里的长辈，现在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钟义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滴溜溜的转动着，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是在说谎，更何况王警官这圆滑的老警察了。
但，既然钟义搬出身后的‘长辈’做挡箭牌，王警官就算明知道他在说谎，也没法多说些什么。
“算了，还是回家吃饭重要。”
王警官说着话，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来回摩擦。
而钟义即使看出王警官脸上有着些许不满，他也全然不管。
在钟义眼里，赌博的地位如果排第二，那只有他姐姐能排到第一。
看着自己的徒弟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从办公室离开，王警官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这般哄着钟义不是没有私心。
王警官知道，在当前的大环境下，能把人安排到警察局，那一定是有着非凡的手段。
王警官太想进步了，每天看着上面领导指点江山、大谈社稷的样子，他做梦都想爬上去。
“要不是你小子背后有资源，我都不会正眼看你。”
王警官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又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想着时间确实不早了，换上外套后，便出了门。
走在路上，王警官四处张望，没穿官衣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的中老年人。
看着地上烂了一半的树叶，王警官意识到，自己今年已经五十三岁，或许事业生涯真的要止步了。
想当年，王警官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也是探案追凶的一把好手，再加上做事不怕苦不怕累的品质，任谁都称赞其是一位称职的好警察。
真正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是这个社会残酷的一面。
按理来说，他这种积极上进的人，提干一般也不会太慢，但王警官却发现，每次到了提干的时候，总有同事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功绩。
后来他通过打听了解，这才知道提干除了要看工作能力，更重要的是背后有强大的资源。
不论是金钱，还是权力，只要有了资源，提干就比别人快。
王警官开始对自己热爱的事业失望，作为一个从普通人家考进来的人，他没有任何称得上资源的人脉。
渐渐的，他学着变得圆滑世故。
“会干活，不如会汇报。”
“哄领导开心比干实事重要。”
这些都是他可悲的生活经验。
现实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王警官脸上，他的人生真理也从‘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变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警察’。
后来他甚至学会了和社会混混勾结，沦为了曾经嗤之以鼻的‘黑警’。
人，最后果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不知不觉，王警官就走到了药店门口，他看着里面坐着的赵敏，缓缓推开了门。
没等他说话，赵敏先开了口。
“这不是王警官么，这么快又来买药了？”
王警官将腋下的皮包放在柜台上，然后打量着其中摆放的药物说道：“听说我经常吃的那些药可能要断货了，所以我想着再买一些。”
说着，王警官的目光又落到赵敏身上。
“所以，我吃的那些药，真的要断货了？”
赵敏意识到，这一定是在古德西餐厅，姜一息抓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在他耳边吹的风。
于是，她顺着话茬说道：“最近确实听说了些断货方面的消息，好像是药厂查出某位领导贪污腐败，从而调查组要去进行清算检查，这期间要求停产停工，只有调查清楚后才能恢复生产。”
王警官哼了一声，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盒烟。
看着墙上张贴的‘禁止吸烟’四个字，他一边点着烟一边说道：“贪污吗？”
赵敏点点头，接着说道：“听说是这样的，估计贪了不少钱，被谁给告发了。”
看着王警官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的样子，赵敏心里反感极了，同时她也在思考，该以什么借口，给李七打去电话。
正没有头绪，王警官就送来一个机会。
“这样，你看看我吃的那种药，你店里还剩多少，我包圆了，省的到时候真断货了，我没处买药。”
赵敏眼前一亮，她佯装着去后面的仓库看了一眼，然后只拿着两盒出来。
“王警官，我这的存货也不多，这样吧，我从旁边的店把你吃的那些药调动过来。”
王警官拿过赵敏手里的两盒药，看着药盒，他吐了口烟后说道：“需要等多久？”
赵敏一看鱼上钩了，不假思索的说道：“十分钟左右，你先坐下，我这就打电话。”
说罢，赵敏拿出手机，拨通了李七的电话。
为了防止手机的喇叭声音太大，泄露计划，她还偷偷按下了音量键，确保这声音只能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电话接通后，赵敏先咳嗽了几声，而李七那边也反应过来，没有出声。
“额……喂，小李啊，是我，你赵姐。”赵敏看着王警官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客人来买药了，但我这也没什么存货了，想先从你那边抽调一些。”
听见‘客人来买药了’，李七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此刻正抓紧时间往药店这边赶。
赵敏为了不留破绽，随着电话里挂断后的‘嘟嘟’声，又继续说道：“药名是‘西地那非‘，‘达泊西汀‘，有多少都拿来。”
王警官看着手中的药盒，把烟灰都随意的弹在了地上，他有些疑惑的说道：“淫羊藿怎么不叫他拿点？还有枸杞地黄丸，你怎么也没提？”
赵敏笑了笑后说道：“你说的这两个网上也能买到，无非就是厂家不同罢了，这个没事。”
但王警官却十分重视厂家的问题。
“不行，厂家非常重要！”王警官把药盒翻到介绍说明的位置，指着上面的生产商说道：“不同厂家产的药，即使是名字一样，效果也会有所差距。”
说罢，王警官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根烟，点燃之后，他对着赵敏催促道：“你快给他再打个电话，趁着他还没出发，把药给我拿全了。
赵敏看着王警官手里的烟，心里厌恶极了，她用手扇了扇飘过来的二手烟，然后说道：“好好好，听你的，谁让你是穿官衣的呢。”
这一次，赵敏干脆点亮屏幕，假装着拨号，然后又假装着催促。
“喂，小李，你再拿些淫羊藿和枸杞地黄丸来。”
看着王警官还用手指着药盒，口型明显是‘厂家’二字，赵敏便继续演戏。
“小李，你可看好了，厂家必须是四精制药的，要不然我客人可不买单。”
随后，赵敏故意点了点头，再把目光挪到王警官这边。
“王警官，按照你的要求交代好了，这下满意了吧。”
王警官大肆的抽着烟，脸上的笑容浮现出来。
“行，是四精制药的就行。”
很快，王警官抽完了第二根烟，他无聊的用手轻拍起药柜，看着自己皮包上因老化而产生的裂口。
为了不让王警官起疑，赵敏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警官聊了起来。
“王警官，有件事我挺好奇的，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王警官看看柜台里的赵敏，然后又低头拿出一根烟，点燃的同时，他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赵敏压低了声音，也看着王警官有些破旧的皮包，她一脸认真的说道：“刚才提起药厂贪污，我见你好像想说什么，难道是你发现你们单位，有谁贪污受贿了吗？”
听见赵敏的问题，王警官怒目圆睁，随后直接将手重重的拍在药柜上。
同时，他站起身，厉声喊道：“大胆！这是你能随意揣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