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惨烈的景象已如人间炼狱！
凶悍如狼的西鲁步兵，一个接一个地攀上垛口，冰冷的刀锋在炽热的阳光下划出致命的弧光！手起！刀落！
温热的鲜血，如同被强行撕裂的殷红泉眼，猛地从守军士兵断裂的脖颈、洞开的胸膛中狂喷而出！
猩红的血珠混着细碎的骨肉碎片，带着人体最后的热度，狠狠溅射在附近同伴的脸上、身上，甚至糊住了他们的眼睛！
那黏腻、滚烫、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也深深烙进了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暴戾地扑面而来！
退？
身后是挤成一团、同样惊恐绝望的同袍！脚下是摇摇欲坠的城砖！再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那滚烫的、同袍的鲜血糊满口鼻，当那刺鼻的腥气直冲脑髓，当退路被彻底封死……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最原始的血勇，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在绝望的灰烬中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恐惧，而是被死亡逼到绝境后，野兽般的嗜血与疯狂！
“不能怂——！！”
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饱含着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混乱的城头某个角落猛然炸响！
那声音仿佛用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穿透了金铁交鸣与濒死哀嚎，“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霹雳！
又如同在沸腾油锅中投入的一块寒冰！
更像是一根淬炼了千年恨意与死志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每一个东星士兵被恐惧和混乱麻痹的神经，直抵那被求生本能点燃的、狂暴的怒焰核心！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些脸上糊满鲜血、目光涣散、浑身颤抖的士兵，动作猛地僵住！
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球剧烈地转动，瞳孔深处，那几乎熄灭的求生之火，被这句带着同归于尽狠戾的嘶吼，“轰”地一声重新点燃！
那火焰不再摇曳，而是凝固成了冰冷的、燃烧生命的决绝！
“杀——！！！”
“跟他们拼了——！！！”
越来越多的嘶吼如同燎原的野火，从城头各处迸发出来！不再是凄厉的惨叫，而是充满了玉石俱焚的狰狞战意！
慌乱的脚步稳住了！
颤抖的手臂绷紧了！
原本涣散茫然的眼神，如同被投入熔炉淬炼过的钢铁，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坚定如磐石！
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彻底转化为了最纯粹、最暴烈的杀戮意志！
滚木礌石被带着滔天恨意狠狠砸下！长矛不再犹豫，带着同袍的血仇，凶狠地捅向攀爬的敌人！
刀剑挥舞，不再是盲目的格挡，而是带着“拉一个垫背”的疯狂，劈头盖脸地砍向那些狰狞的面孔！
甚至连牙齿，都成了撕咬的武器！
绿洲城的城头，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被这同袍鲜血浇灌出的、以命换命的死志，撑住了一道摇摇欲坠、却浸满血色的堤坝！
每一块垛口，都成了绞肉机般的修罗场！
士兵们用身体、用牙齿、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抵住那汹涌而上的黑色狂潮，每一刻的抵抗，都伴随着生命的急速流逝，却也迸发出令人心悸的、绝望的辉煌！
贺远之被这突如其来的、由绝望催生的狂暴反击所震撼，他望着那些瞬间从待宰羔羊变成浴血疯虎的士兵，喉头滚动，一股混杂着悲怆、羞愧与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