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了女子妖娆的笑声,几人往屋外望去,便瞧见一红装女子缓步而来,那笑声之中饱含着的讽刺与厌恶味道如此明显,叫顾仲不由皱了下眉头。
面具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淡定自若的神色在她出现的一瞬间便被打破。
崔珏趁着他走神,移行到了红衣身旁,顺势封住了谢必安的伤口,打了一道凌厉的鬼气在他的身子中,让他不再那么狼狈。
“想断了红线,怎么着也得我来说~哪里轮得到你?”
她径直走向崔珏,一身飘逸的红裙在风中飞舞着,她步伐妖娆,身姿绰绰,无论是姿态,还是情绪都是那样张扬。
一点儿也没有当初在他身侧的卑微之感,是她变了,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过来。”
情绪还未调整完,身子已经先一步行动,他对着素瓷伸出手,不算温柔地唤了一声。
素瓷转过身,好像才瞧见他一般,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吊起,轻哼了一声,转身对着崔珏道:
“判官大人,还得劳烦您动手了。”
她的态度表现得太过明显,一眼可见的尊重与不屑,让那边的“顾仲”脸色一沉,大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入自己怀里。
“胆子肥了不少,敢忤逆我了?”
素瓷挣扎了一下,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理了理自己被扯乱了的长裙。
“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呢?”
她鲜红的唇微启,吐出一句,便连个眼神也不再给他。
“顾仲”收眉,低头间便瞧见了一直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谢必安,忽然就知道了什么叫诛心。
他心中来了一股子无名火,手一抬,掌心便多了一团漆黑的火焰,那是那一位给他的,若是打入鬼魂身子之中,便能叫他堕入无间地狱,再不得超生。
本来是不打算用的,可是被这女人一刺激,他总想杀点什么来泄愤。
他这一抬手间,红衣最先动了,她直接挡在了谢必安跟前,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她在战场多年,最是了解他的眼神,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杀气,不是骗人的。
红衣恨自己,怎么就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她与十殿的约定开始的。
十殿?
红衣觉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可这中间又隔着重重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十殿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陆苏的重生,与他有没有关系?
红衣蹙眉想着,半晌,甩了甩脑袋,这些容后再议,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救下谢必安。
对于谢必安来说,顾仲对他动手,应该是最无法接受的死法吧。
就像如果崔珏对她拔刀相向,她同样无法举起手里的软鞭。
“带他走。”
红衣轻声对一旁的崔珏说到,无人帮助的话,如今的顾仲并不能入地府,只要谢必安回了地府,就安全了。
崔珏站在他身侧,没有动。
“崔珏?”
崔珏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没那么糟糕,且看着吧。”
“怎么,恼羞成怒了?”
剑拔弩张间,一旁站着的素瓷先开口了,她娇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拂过额前的长发,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
可在与头发交界之处,却有一丝小小的裂纹。
红衣就在她身侧,自然是看见了。
这样普通的日子,鬼魂自然是不能离开地府的。
但是在地府,也不乏一些狡猾的恶鬼,背地里做着一些偷渡生意,所以人间才会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她与谁做了交易?从她的脸来看,大概是一只画皮鬼。
素瓷与她交易过几次,也算是一个朋友,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红衣心中有些交错的复杂情绪。
不过“顾仲”很显然是没有发现她的伤口,听到她轻飘飘的语句更觉恼怒,手中的那团火抖了抖,便往谢必安处飞扑而来,也不在乎红衣是不是挡在跟前。
左右这群人他都恨毒了,死了哪个他都不会觉得遗憾。
直到素瓷闪身接住了那团火。
那团火没入了她的胸口。
只不过素瓷的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依旧笑得张扬。
“我说,你这么声势浩大地回来,就这点本事?”
“顾仲”原本略微紧张的神色被她这一声讽刺浇灭了不少,暗自侥幸,许是那一位骗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将让鬼不得超生的魂火,不过是为了诓骗他罢了。
只有站在素瓷身后的红衣能看到,她背后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洞,鬼气正噗噗地往外飞着,这女人对自己实在太狠,即便身受重伤,也维持着体面。
素瓷不想让“顾仲”发现自己的脆弱,她自然也不会上前揭穿,怎样不动声色地为她疗伤?
红衣起身,一手搭在她背后,以手心挡住那洞口。
那些鬼气便从一旁细小的裂缝中钻出来,只是趋势小了一些。
“过来,我放了他们。”
“顾仲”再次伸出手,他心中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谢必安被扎了一刀,尚且丢了半条命。
那团鬼火即便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那也是他的全力一击,她怎么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
还做出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
加上红衣这古怪的动作,他更加断定了,素瓷有事。
素瓷冷笑一声,脚步没有动,应该说,从刚才开始,她便一动也不动了。
她脑袋对着崔珏转了转,抬了抬下巴:
“判官大人等什么呢?”
崔珏点了点头,修长的手伸到素瓷身后,轻轻一扯,手中便多了一根红线。
指尖划过,那根红线便轻飘飘地断了,消散在了空中。
“瞧见没,你如愿了。”
素瓷微微笑,站直了身子,对着“顾仲”,身子微微晃了晃,若不是红衣在她身后扶着,她恐怕就要这样倒下来。
可是她没有。
“顾仲”眸色一闪,后退了几步,脚步有些匆匆:“也好,各位,今日就当久别小礼,放你们一马,可要好好活到下次见面啊~”
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素瓷身上,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在他消失的一瞬间,素瓷便坚持不住倒在了红衣怀中。
“素瓷!”
红衣轻唤一声,又怕招来了才走不就的“顾仲”。
崔珏抬手封住了她背后的伤口,可素瓷方才丢了太多鬼气,此刻说话都变得困难。
“判官…大人…我与他缘分…真的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