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好好的，孩子不重要”
宋漫的呼吸都忍不住止住了，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在沉默了十秒钟后，她突然抱着张澄的手臂小声地哭了出来。
即使她以为她已经能够风轻云淡、平静而冷静地告诉他，孩子没了，可是她还是会止不住的发颤。
她到底还是没有准备好如何去做一位合格的母亲，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位不满三个月的孕妇。
孩子没了，也实属意料之中。
那天她迷迷糊糊进了医院，醒来时，沈妍正坐在床边。
顶着一张蜡黄而又枯瘦的脸，眼圈红红的，怔怔地看着宋漫发呆。
所幸的是正因为月份小，对身体的伤害并不算大。
可是对于张澄而言，又怎么会不心痛呢？
从头到尾，他在意的，也只有她了。
张澄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从小就知道，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失去。
即使他是张家的孩子，也不能事事如愿。
贪心的人，往往什么都想要。
可是所有的事情早已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代价。
所以他从来都不贪心。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那个冥冥之中的人，也就认定了这辈子就这一人就足够了。
平安喜乐，这四个字，张澄从来不放在心里。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宋漫，这短短的四个字，就已经抵过所有了。
张澄从张倾那里得了消息后，立刻请了假，回了江城。
他的任务总是隐秘而重大，前前后后，少说一个月，多则半年。
那段时间，都是沈妍陪在身边，说话聊天解闷。
好像日子也过得快了些。
彭啸有平日里也忙，沈妍住过去，好歹也能天天见上一面。
但是大部分时间里，就连彭啸也没有张澄的消息。
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早已经做好了，可能一年都见不到张澄的准备了。
只是，宋漫没想过张澄会回来得如此突然，悄无声息。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
在江城不过待了两天，转眼又回了藏区。
像是坐上了飞速奔驰的列车，这一年的时光，平淡而短暂。
宋漫依旧忙于工作，每个月也会固定挑出时间来，给张澄打电话。
藏区山高路远，今年他们又换了新的地区，还处在人生地不熟的阶段。
很多次，宋漫想去看他。
但是山高路远，张澄不敢想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每每宋漫话到嘴边，就被张澄无情地拒绝了。
又是新的一年。
只是这一年的春节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张澄提前半个月就给宋漫打了电话，说他今年可能要留在藏区，不能回去过年了。
宋漫虽然心中难免有不少失落，但到底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年三十的晚上，宋漫坐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着春晚，目光呆滞。
春晚是一年比一年办得难看了。
无奈是宋之成和方文喜欢看，宋漫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们坐了一晚上。
看到一半儿，方文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戴着金色眼镜，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春晚女主持人瞧了许久。
似乎也没瞧出些什么特别的出来。
“漫漫，那个女主持人怎么一直都没见她主持节目了？”
“婶婶，总台女主持人这么多，您说得是哪位？”宋以寒刷着手机，突然探出了头来问道。
“前几年，她还来过咱们江城呢，你姐姐还见过呢”方文也是记性比不了从前了，有时候是话到嘴边，突然连人名都记不起来了。
宋漫没说话，但此时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二。
不对，准确来说，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人家早就改行了，都已经嫁人了”宋漫冷不丁便是抛出了一句话。
汪龄怡结婚的消息，宋漫也是后来听沈妍说起的。
他们那一圈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个圈子里的人，就算是在小的消息，都能在第二天一早传遍。
更何况，是结婚这种大事。
只不过是因着宋漫，平日里不喜欢待在帝都，也不大融得进那所谓的圈子，知道得就少了些。
但好歹张家摆在那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道理，那一圈子聪明人早就深谙其中。
高低都是给足了宋漫面子的。
只不过是宋漫不愿意勉强自己，强颜欢笑，做些无意义的社交罢了。
汪龄怡的结婚对象，就是那天见到的宁家公子。
结婚请帖上，有他们俩的照片，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汪家相比于张家和宁家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但那天，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亲自去了一趟。
那天张倾也难得抽了时间亲自去了一趟，宋暄作为她的秘书，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因着张倾这层关系，宋暄还要到了和汪龄怡的合照。
特意发回给了方文，好让她高兴高兴。
夜里，宋漫看着电视发呆。
有时候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宋以寒知道，他姐这是正在想念他那位远在藏区的姐夫呢。
只是他也帮不了什么，劝也劝不了。
只能是陪着宋漫的身边，偶尔讲个笑话，让她笑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了位官方博主，屏幕里突然跳出了一条直播视频。
宋以寒瞥了一眼，很快就划到下一个视频。
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视频里的人。
他烦闷地挠了挠头发，怎么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太眼熟了。
等他划回去的时候，点开直播间，才总算有了答案。
他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把手机塞到了宋漫的面前。
“我不看直播”宋漫心里烦闷得紧，不是看着电视发呆，就是看着手机麻木地翻动着微博。
“姐，你仔细看看，不看有你后悔的”宋以寒讳莫如深，半是神秘半是笑意的，把手机塞到宋漫的手上。
远处是一望无际地黑压压的夜色。
那一盏小小的照明灯，是直播间里唯一的一片灯光。
向外眺望，似乎可以隐隐约约地瞧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皑皑的白雪，在夜色里格外的宁静而动人。
窗外正静悄悄地下着鹅毛大雪。
窗户上早已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了望塔里，今天只有两个人在站岗。
寒冬腊月，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在空中结成了冰霜。
就连鼻间、睫毛、发尾、指尖上都结满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只是一眼，只是一个侧脸，甚至只是一个眼神。
宋漫就已经认出了他。
他站得笔直而刚劲，像是一望无际地大漠上树立而起的白杨树，挺拔而有力。
他的目光依旧锋利尖锐，站在了望台上，远处是看不见尽头的雪山和高原。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那是他神圣的使命，也是肩膀上的责任。
在这漫长而冰冷的寒夜里，内心炽热的火焰，却永远不会冷灭。
屏幕左下角，滚动着来自全国各地网友们的祝福。
宋漫没说话，却像是疯了一般，紧紧地抱住手机，看着他的脸发呆。
“新年快乐！张澄”她在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字，她相信他能听得见。
在张澄去藏区的日子里，宋漫在江城过得平淡而充实。
因为不习惯住在帝都，张倾却也从未勉强过宋漫，照例是每个月抽出一天的时间飞江城，跟宋漫吃一顿饭后，就立刻起身回帝都。
张倾本不必做这些的。
但劝了一次又一次，宋漫才慢慢发现一切都是张澄的意思。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旁的人，他也不放心。
所幸，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姐可以托付了。
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小小的江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振华因贪污受贿，在被抓的前一天，从单位大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医院、警方、检查院、监察院、法院的人都来了。
乌泱泱的穿着制服的人，把大楼围得水泄不通。
余振华的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大楼门外。
余宁赶来的时候，地上的一摊血早就干了，人也凉了。
他声嘶力竭，几近疯狂地想要冲进人群里，却被周围的警方团团围住。
余家在江城的地位，不言而喻。
不过是短短一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潇洒恣意的余家少年。
好似在那一瞬间，永远地消失了。
那天宋漫也在。
她去替郭局办一些私人事情，只带秘书小李一个人。
她就站在在警戒线外，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很快，她回头，带着小李回了单位。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各样的新闻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宋漫看了几眼，便看不下去了。
那天在现场的工作人员，自是不会随便宣之于口。
而除了她以外，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其他人，寥寥无几。
都是些媒体为了热点，编造出来的噱头，竟也有不少人，相信了。
余家的倒台，还伴随着江城官场上的一片风波和动荡。
过往以来，与余振华关系密切的，都被调查了个遍。
那些往日里阿谀奉承、谄媚讨好余家的，如今一个个都提心吊胆，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生怕自己被抓了去。
好在宋漫与余宁很早就断了，上面的人让宋漫过去，问了几句话，便让宋漫走了。
她和余宁本就清清白白，就算是在一起时，宋漫也没有受过余家一丝恩惠，余家二老是打心里瞧不上宋漫的。
回来后不久，宋漫就接到了张倾的电话。
江城的消息传回帝都是需要些时间，更何况，余家也不足以让身在帝都的人有所忌惮。
只是宋漫属实没想到，张倾的消息会如此灵通。
她刚回到家，张倾的电话就打来了。
张倾告诉她，无论如何，一切都有她在有张家在。
宋漫这才后知后觉，竟也有了些隐隐的后怕。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余宁，也没有任何余宁的消息。
也对，像他这个曾经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新年一过，便到了二月。
张家放出了消息，张澄和宋漫的婚事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张家和陈家的宝贝孙子，张倾的亲弟弟，张怀中唯一的儿子，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足够让圈子里的人好奇了。
强强联合一直都是贵圈的特色。
更何况，他娶的人，竟然不是帝都的名门闺秀，反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人。
好奇的，看笑话的，不甘的，后悔的，羡慕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万花筒一般。
相比之下，她们更好奇宋漫。
圈子里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如今网络发达，想找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宋漫本以为多少都得闹腾一阵子，才会停歇。
心里一开始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没想到，不过是第二天，消息便突然沉寂了下来。
就连那几个打探消息的私家侦探都滚回了老家。
三月中宋漫半夜突然接到张澄的电话。
那时候她睡得正香，冷不丁就被一通电话给吵醒。
随后，便是一整夜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宋漫下了飞机出了机场时，张澄就站在门外，似乎等了有些时间了。
见着宋漫时，张澄冷峻的脸上总算是有了暖色。
因为，就在刚才，几个来藏区旅游的年轻女孩，一见着张澄就上去准备要微信。
张澄拒绝了多次，还是被几个女孩子死缠烂打，誓不罢休。
其中一个女孩，竟然动手动脚的，把张澄都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来。
这时候脾气是要有多差就有多差了。
愣是除了宋漫以外，对谁也别想有好脸色。
“不开心了？”其实宋漫一早就瞧见张澄脸色难看。
“有点”张澄点了点头。
真别说，张澄回藏区不过一年的时间，在帝都好不容养白的肤色，现在又黑了不少。
“等很久了吧”宋漫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阿澄，你是真黑了不少呢。”
宋漫哄了哄，张澄总算是愿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