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扑棱翅膀，飞快从电线杆上四下逃窜，那帮人看过来时，殷晓棠眼疾手快，扯住走到半截的苗姜和温颜，拉回街巷转角，步履不停的穿梭进人头攒动的小吃街。
墙的这一面，音乐悠扬，生机勃勃，墙的另一面，阴暗危险，麻木冷漠。
这是苗姜对羌澜的第一印象。
幸好那帮人没有发现她们，也没有追，苗姜回酒店后，洗了个热水澡，想着在僻静老巷里，闻到的独特薄荷香，沉沉睡去。
翌日早上六点，开始拍摄，选址在相对繁华地段的老宅，早早架起摄像机，人员各就各位，苗姜和温颜正沟通上午拍的几场戏，剧本上面需要更改的台词都逐一标注好以后，她心心念念昨晚传来薄荷香的街。
离得不远，她决定过去一趟。
狭长街巷，只有一个捡废品的老伯，昨晚滚到她脚边的易拉罐还在地上，她弯腰捡起，看见罐身写着——薄荷黄啤。
昨晚的薄荷味道是这只易拉罐传来的？
苗姜蹙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只骨瘦嶙峋的手向她伸来。
“囡囡，这个罐罐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苗姜抬眸，看见拾荒老伯，忙把易拉罐给他，从他口音判断，应该是本地人，可能经常在这一带，借故打听：“昨天晚上，这里有人打架吗。”
老伯说那帮人是外面来的，让她莫要多问，莫要多管闲事，说完就走了。
苗姜又往巷里走了走，乱糟糟的，停的一辆废弃板车上沾染血迹，早就干了，应该是昨晚留下的，她不敢多看，转身大步跑回剧组。
中午刚过，已经放盒饭了。
殷晓棠连同苗姜那份一起领了，顺道还买了咖啡，一并给她：“昨天让助理换了一家餐厅，这家绝对安全，炒的菜里面一丁点花生渣渣都没有，油也没问题。”
“谢谢。”苗姜接过饭和咖啡，和殷晓棠回商务车上吃饭。
四个菜，咸甜适中可口，没有羌澜地区的饮食习惯，反倒贴合她的口味，从去京城后，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对胃口的饭了，但餐盒里还有一道宫保鸡丁，她拿筷子拨了拨，确实没有花生米，却也不敢吃：“这个菜应该放了花生米吧，如果放了，就算事后挑出来，我也是不能吃的。”
殷晓棠也说不清，宫保鸡丁放花生米，再正常不过，但她这份也没有，安全起见，她把助理叫来问了问。
助理言辞凿凿：“一颗花生米都没有，听说这家餐厅老板不是本地人，而且跟花生米有仇似的，如果要他单独放，他能生气到骂人。”
“不是本地人？”苗姜越吃越觉得菜的味道熟悉，心里徒增疑惑，忙问：“他是哪的人，长什么样子？”
助理摇头不知：“我没见过他，饭都是叫闪送送来的，听小哥说的。”
殷晓棠看出苗姜神色紧张：“怎么了？”
苗姜敛神，摇摇头。
匆匆扒完饭，她跑到餐车，还有很多没领走的饭，装在袋子里，袋子上印着餐厅名字——“红豆小筑”。
奇怪又不起眼的名字。
趁下午工作间隙，她按照导航找到红豆小筑，在一条繁华步行街上，门脸不大，装修简洁，没什么格调。
她推门进店，没到吃饭点，里面没人，刚擦完地，仅有的几张桌子也都刚擦干净，她不好意思往里面走，伸头张望，厨房深蓝色半遮挡门帘下面，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麦色肌肤，光着脚踩一双黑色人字拖，露出的脚踝骨骼分明，跟腱优越，肌理流畅的左侧小腿缠了一圈纱布，看起来禁欲又野性。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至。
苗姜清了清嗓，礼貌向那双脚的主人询问：“你好，请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门帘下的脚顿住，半刻后，走进厨房里面的屋子。
苗姜：“……”
她正纳闷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门帘掀开，一个留短寸的粗犷男人边往身上套一件t恤，边压着眉头看她：“你找我？”
男人个子也不低，古铜肤色，脊背疏阔健硕，粗眉鹞眼，眉骨高，下巴留一撮胡子，比周岭年纪略大，是东南亚男人的凶相。
苗姜心生畏怯，视线小心翼翼向下移动，打量他的穿着，黑色人字拖，左小腿缠纱布，和刚才门帘后面露出的那双长腿似乎很像，又哪里不像。
“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含着不耐烦的嗓音打断她的视线，苗姜一怔，疑惑抬头：“你是这家店老板？饭是你做的？”
“废话，”男人单手一拎，把店里的椅子逐一扣在桌上，撵客：“你是附近那个剧组的人吧，想吃饭等晚上，这个点打烊，午休，别在这碍事。”
他忙着立餐椅，立完，伸手拉住卷帘门要关，一副嫌她碍手碍脚的不屑模样。
苗姜向后退两步，鼓足勇气又问：“你腿上伤怎么弄的？”
“这跟你吃的饭有关系吗？”男人眼里一冷，警告：“小妹子，既然来了羌澜，就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话说完，卷帘门哗啦一声，重重落地。
苗姜怔愣看着光秃秃的金属门，两边商铺的热闹喧嚣将她思绪拉回，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羌澜距离雁鸣这么远，他怎么可能跑到这个地方。
她走后一段时间，厨房深蓝色的门帘再次掀开，周岭穿着宽松的t恤和长裤出来，站在窗边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目光深邃。
只是没有她，一切热闹，都叫冷清。
周岭从烟盒咬出根烟，点燃，沉沉吸了一口，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能跟她见面。
粗犷男人扯下纱布，露出完好无损的小腿，抬头瞥他一眼：“阿让，她是你女朋友？”
周岭掐了烟，长腿沿木质楼梯上楼：“爱人。”
……
在羌澜古城的拍摄已经进行半个月，午饭和晚饭都是从红豆小筑订的，没人吃腻，因为餐厅老板会做各种花样。
牛肉面、排骨面、杂酱面……
海鲜炒饭、椰浆咖喱拌饭、番茄牛腩烩饭……
炒的菜更是多种多样，谁吃了不说一个绝。
苗姜越吃越觉得不对，这些菜式，饭啊面的，很多都是周岭给她做过的，味道不能说一模一样，也八|九不离十，但偶尔也有一两次，出乎意料的难吃。
送饭的始终是不同的闪送小哥，羌澜城小，总能遇到熟脸，苗姜跟他打听餐厅老板，小哥说姓程，叫程让，高大健硕，长得蛮帅。
这形容词堪比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实在没有什么价值。
她的怀疑一直未消，倒是不姓周，可是姓程也让她觉得很巧。
直到那天组里两个跟妆老师晚上游玩回来，说听见红豆小筑里面有人吹口琴，吹得别提多好听。
苗姜当时就愣住，问她们吹的什么歌，有没有见到人，她们一问三不知，她忍不住给苗书达打电话，问他周岭在不在雁鸣警局。
苗书达依旧乐呵呵的笑问：“怎么，你想他了？想他你就回来看看他呀？”
苗姜对舅舅的调侃置若罔闻，揪着他问：“回哪看他？雁鸣吗？他在警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