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不断邀请姜婵去定远侯府，姜婵次次出门张扬，哪怕街道上早已经酝酿着风暴。
彤月听着车外的此起彼伏的宣誓声，心里很是紧张：“姑娘，最近进京告御状的人越来越多，支持他们的学子们也越来越多，甚至对顾宰相和小顾大人，都颇有微词，要不咱们还是低调一点吧？”
她透过晃动的帘子缝隙，瞧着被一群路人围起来的可怜人，学子读书多，善于言辞，三言两语便挑起老百姓的情绪。
哪怕彤月懂的不多，也能感觉最近的事有蹊跷。
“姐夫说，我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再说了，如果真的能引姜妍出来，我和她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姜婵手背上青筋暴起，都是姜妍毁了她。
想起前些日子姜五娘递来的帖子，姜婵笑了，随手扔进路边的沟渠里，这个时候知道来找她攀关系？
“可笑。”
“姑娘，咱们……”彤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不劝了。
她要是能劝动，早就劝动了。
直到马车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听说顾少夫人至今生死未知，顾家惧怕皇权贵族，我们可不怕！要不是姜大夫，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早就交代了，咱们一定要顾家给了说法！”
“对！要顾家给个说法！妄他顾氏名门世家，顾少夫人遭遇刺客，生死未知，顾家贪生怕死，我们不怕！”
“再来一场瘟疫，没了顾少夫人，谁还能救我们的性命？”
“还有还有！要不是顾少夫人收留，我们早就饿死在雪灾里了。”
……
群情激奋，瞬间扭转局面，将姜婉从顾家劣势中剥离出来。
姜婵感觉有点熟悉，掀开车帘往外面敲了敲，在人群之后的巷子口，她一眼看到了一直在给她送信的叶柯。
瞬间，她放下车帘，不满的质问：“怎么还没到定远侯府？”
“快了快了，姑娘别着急。”彤月不敢多说，心里暗暗祈祷三姑奶奶赶紧恢复健康，能劝一劝自家姑娘。
马车停在定远侯府门口，姜婵刚下车，前方就出现了个令她生厌的人脸。
“四姐姐！”姜嬉早早在侯府门口等着，发现姜婵下车来，连忙拉开幂蓠露出自己的脸来，生怕姜婵装作不认识她。
姜婵脸色一沉，提起裙子就往侯府里走，哪想姜嬉是彻底不要脸，直接提着裙子跑过来，全然不顾侯府迎客的嬷嬷丫鬟们那诧异的眼神。
姜嬉几乎是往姜婵身上扑过去的，要不是彤月机灵，文墨顺势拉着她一把，只怕姜婵的幂蓠就要被扯掉了。
“滚！”姜婵再也不想忍让，反手给了姜嬉一巴掌，一脚踹过去。
两下子打得姜嬉狼狈不堪，咕噜滚下侯府的台阶。
文墨慌忙去扶人，侯府迎客的嬷嬷后知后觉，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
“怎么了？”袁四娘迟迟未见人过来，便主动出门来等。
正好碰见姜嬉坐在地上哭诉，姜婵则是指着姜嬉的鼻子破口大骂。
姜婵听到袁四娘的声音，立刻按住怒气，转身带着彤月转身：“没什么，碰到个贱人自己凑上来找打。”
“哦？”袁四娘侧目望着蹲在侯府门口的姜嬉，“瞧着有点像你五妹妹。”
“是我是我。”姜嬉以为找到了救星，连忙拉开幂蓠露脸。
此时路边来往的人，因姜婵的一通打骂，悄悄放慢脚步，降下马车的速度，瞧着这场好戏。
袁四娘颇为意外，并不理会姜嬉，转头吩咐道：“嬷嬷，麻烦你送姜五姑娘去医馆瞧瞧，顺道派人去告知姜大人一声来接人，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开玩笑的，哪有什么隔夜仇。
要嫁人的姑娘，还是昌平侯府三番几次上门求娶的，定是贤良淑德，将来作为人妇，想必也是京中太太奶奶们争相结交的对象，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轻飘飘的三五句话，便将两人的争执定性，顺道给姜升一个敲打，又给姜嬉暗暗警告，昌平侯府可不是纵容她胡来的。
姜嬉本想挣扎，想起昌平侯府，顿时血液冰凉，任由定远侯府的嬷嬷丫鬟扶着她回到马车上。
事情平息，姜婵跟着袁四娘进了侯府，待没了旁人才问：“你怎么对姜嬉这么不客气？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让我出丑，不成也要给我安个品行不当，姐妹失和的名头。”
袁四娘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整个人的眼神都冷下来：“她和姜妍联系上了，上次桑爱妈妈打草惊蛇，咱们可能需要再等等，但姜嬉，就不必对她客气了。”
“我这就去找她！”
姜婵转身要走，被袁四娘拉住，“找她没用，等她去了昌平侯府，吃了苦头她自己会知道怎么做的，我们得先去看祖母，她说今日要给你卜一卦。”
“你祖母怎么神神叨叨的，都给我卜了好几卦，她厉害的话，一卦就行了，不厉害的话，也别瞎折腾啊。”姜婵有点无语。
袁四娘也不太明白，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是第一个让祖母卜卦超过三次的人。”
天气渐冷，郑国公府和梅家的婚礼如期到来。
顾家马车停下时，郑大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毕竟，顾夫人能赏脸，对他们郑家有利无害。
车帘掀开，顾淮率先下车来，随后转身伸手。
见到这一幕，郑大夫人顿感不妙，难道来的人不是顾夫人？
不会是——
正笑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原本热闹的门口，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望着扶着顾淮手下车的姜婉。
有震惊的，有好奇的，还有惊叹的，更多的则是心生疑惑。
不是说顾少夫人已经香消玉殒了吗？
姜婉下车来，给郑大夫人见礼，笑容温婉，眉眼如画，皮肤白皙得如同透露出一丝病弱来。
比起从前，姜婉瘦了不少，哪怕有胭脂水粉提升气色，依然掩盖不住她娇弱易碎的气质。
郑大夫人僵着脸，扯出个难看的笑来：“原来是顾少夫人，免礼免礼，里面请。”
简单的寒暄完，郑大夫人心急如焚，将姜婉夫妇交给郑二夫人，便匆匆离去。
郑二夫人很是惊喜，上下打量着她：“顾少夫人，你……没事就好。”
之前盛传姜婉去世，甚至她都在太后身边瞧见宋六娘了！
没事就好。
姜婉的到来，让热闹的婚礼多了一丝桎梏，不管是郑家人，还是来的宾客，好奇的同时，又开始心生紧张。
怎么顾少夫人一出面，便是来郑国公府？
太后寝殿，心腹嬷嬷匆匆进来，躬身禀报：“太后，顾，顾少夫人去郑国公府了！”
“谁？”太后猛地拉开床帘，“姜升不是死了吗？”
心腹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这奴婢也不清楚。”
太后沉着脸吩咐：“来人！将宋六娘给哀家请来！”
坐在床头伺候母亲的永平公主，听到宫人禀报，手里的汤药差点飞出去：“当真？”
宫人也很开心：“自然是真的！公主，去郑家的宾客都瞧见了。”
永平转身催促：“母妃！你快喝药，我要去见婉姐姐。”
萧贵妃假装吃醋：“怎么？母妃不如你的婉姐姐？居然连药都不伺候我喝了？”
“哪有哪有，我没想到楚姨居然没有骗我。”永平开心得端着药碗，在床前走来走去。
见她这个样子，萧贵妃虚弱的笑道：“楚楚从不骗人，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喝。”
永平转身坐下，笑眯眯道：“母妃，不着急，婉姐姐没事就好，我们还得看看太后是什么反应呢。”
萧贵妃想了想道：“与其盯着太后，不如盯着皇后和太子，他们才是最寝食难安的，三娘这孩子别的我不清楚，最鲜明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关键是她耐得住性子，绝不会叫自己深陷囹圄，你可得好好学学，万事不能急躁，要沉得住气。”
“我知道的母妃，我已经在学了，要是从前，我早就闹到父皇面前去了，现在我都忍着了。”永平想起父皇，心里感动又失望。
东宫，太子妃听完儿子的话，连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此话当真？姜氏还活着？”
皇长孙郑重点头：“是，儿臣是从多方打听的。”
太子妃松手，边走边道：“咱们有希望了，有姜氏在，皇后应该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母妃……”
皇长孙蹙眉，正要提醒母亲，被太子妃转身打断：“你现在马上去更衣，我们去看望萧贵妃，我们必须找到抢先找到薛蓉，增加我们的筹码！”
冯良娣寝屋里，薛蓉并不惊讶，反而气定神闲的练字，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不是说过吗？顾少夫人必定会劫后余生，你别小看顾家父子和谢氏，再说了，楚神医都亲自出面，阎王岂能不给她面子。”
望着薛蓉的神情，冯良娣心里生出退意来：“既然顾少夫人没事，要不我们的事不要做得那么绝？”
薛蓉抬起头来：“冯英，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在你帮了我第一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退路，皇后和太子想做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太子要是登基，他坐上龙椅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冯家，你知道的。”
淑妃跟前，屋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三皇子双手高举着戒尺跪在最前面。
谁也不敢看淑妃，直到淑妃喝完茶，抬头问三皇子：“你知错了吗？”
三皇子咬着下唇回道：“儿臣知错。”
“知错就好。”淑妃十分欣慰，扶着三皇子起身，虽然看向跪在三皇子身后的两人，“他们虽是陪着你一起长大的宫女太监，到底还是不懂规矩，母妃帮你教训下他们可以吗？”淑妃捏着三皇子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自己。
“母妃不要杀他们，儿臣真的知错了。”三皇子惶恐求饶。
“不杀他们，就是给他们长长教训。”淑妃松手，转头吩咐，“来人，将他们拖下去！一百大板伺候！谁敢弄虚作假，直接乱棍打死！”
扫视完屋内瑟瑟发抖的众人，淑妃十分满意。
三皇子扑通跪下，不停给淑妃磕头：“母妃，母妃！淑妃！淑妃娘娘！求求您！求求您，饶了他们吧！是儿臣想念生母，提出祭拜的，不是他们的错！”
郑国公府，姜婉见到了新娘，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行礼完，梅三娘离开时，侧目朝着姜婉看了眼。
等新郎新娘走远，姜婉忽道：“夫君，我们去看看新娘。”
原本作陪的郑大夫人立即起身：“顾少夫人，您身娇体弱，刚刚恢复康健，新房里的那些亲戚不知道轻重，万一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
“不会，夫君会陪我去，他会保护我。”姜婉牵起顾淮的手。
郑大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新房这边，由于姜婉和顾淮的到来，气氛直接降低至冰点，谁也不敢高声语，直接仪式结束。
姜婉望着梅三娘的脸，突然头有些痛，蹙眉扶额。
顾淮赶紧护着她退出来：“感觉怎么样？”
呼吸到新鲜空气，姜婉感觉好了些，屋里重新热闹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正巧碰见梅三娘朝着她看过来，心里顿时发紧。
“晏清，我们在郑家多待会，说不定郑大郎有话要和你说。”
姜婉想起来了，前世的梅三娘没有嫁给郑行，而是成了太子良娣，郑国公来东宫议事时，她动手杀了郑国公。
当时的郑国公已经暗中投靠晋王，那时候她以为梅三娘动手，是太子的主意，现在看来， 或许未必。
“好。”顾淮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她。
月亮高升，郑家亲朋渐渐散去，郑大夫人瞧着两人还没走，心更慌了。
她又不敢多问，每次想试探下姜婉，顾淮就隐晦提起上次刑部在郑家挖出来的女尸。
终于，屋里伺候的下人退出来，郑行跟着出来。
“顾大人。”郑行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等在这里，转身对郑大夫人道，“母亲，您今天辛苦了，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孩儿。”
郑大夫人着急，口不择言：“你的大婚之日，你不圆房，出来做什么？有客人在，母亲不能接待吗？还是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