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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皇帝万寿。

前往晋州的二皇子、三皇子一行人虽赶不及回上京,但还是遣人为皇帝送上了早就备好的礼物。

晋州知州上表说,下辖山阴县县令带人抚恤百姓时,发现了长在旱地里的一株祥瑞,此物虽是小麦模样,但结双穗、子圆而鼓,其上又有青鸟盘旋往来,实乃奇景。

晋州知州就此拍了皇帝陛下一通马屁,最后道,这是上天吉兆,感念陛下和二皇子、三皇子的辛劳,预示大周后继有人。

其中暗示之意,昭然若揭。

皇帝陛下见了晋州送上来的双穗祥瑞,似乎龙心大悦,让盛安当着群臣的面念了念晋州知州的表文,温和表示道:朕也正有立储之意,不知爱卿们意下如何?

晋州知州已经开了头,有想要在未来皇帝面前表忠心的,自然顺着意思附和下去,提了提心中的储位人选。

总之,臣子们分为三派。

一派属意二皇子殿下,说二皇子为长,敏慧宽和,此次晋州之行也不辞辛劳身体力行,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一派属意三皇子殿下,说三皇子出身高贵,大智若愚,这回在晋州,不光是跟着两位侍郎做了实事,还第一个发觉了盂县粮仓出了问题,可见其聪敏仁爱。

二皇子派的说三皇子非嫡非长,在崇文馆时又闹得鸡飞狗跳,不堪大用;三皇子派的说,不止三皇子,二皇子也非嫡非长,自然应该立贤为上,二皇子在晋州表现平平,处处不如三皇子,若立二皇子为储,实在担忧大周的未来。

虽然两方用词委婉不至于如此直白,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最后一派,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他们中有的是属意于大皇子,只是现下不好提;有的是觉得陛下春秋鼎盛,底下还有四皇子六皇子呢,还要再斟酌斟酌;还有的则是一心做纯臣,闭口不言装哑巴。

皇帝陛下对直言的臣子们和颜悦色,宴席末了吩咐群臣,回去都写个密折来,属意哪位皇子就写哪位皇子。

让写的是密折,不是寻常公开的奏本或是题本,皇帝也没说写了会怎么样,但群臣会猜啊!

有的觉得提名多的自然就能被立为太子,回去串联一番风风火火写折子;

有的觉得提名多的会被陛下忌惮,反而不写自己属意的皇子;

还有的性格耿介,真的比较了一番几位皇子,洋洋洒洒满篇肺腑之言。

这一出密折立储,不局限于跟来清宁山庄的臣子,留守上京城的臣子们、甚至远在各地的地方官们,都尽可以发表意见。

皇帝携众人回宫过后,在两仪殿偏殿里专门辟了一处地方放这些折子,然后命大皇子萧烺仔细阅看。

七月,皇帝派到晋州的一行人启程回京,临走之时,还得了一把万民伞。不过,这伞不是给皇帝的,也不是给此次表现颇佳的三皇子的,而是给二皇子的。

据说,百姓们感念二皇子的仁义,故而赠其万民伞,以示爱戴。

虽然一路都提前遣人洒过水,官道上的黄土还是呛得人嗓子发痒。

三皇子萧炘坐在马车里,看了看前面缀满红绸带的万民伞,笑嘻嘻地将车帘放下。

坐在马车前的张水生听到三皇子的笑声,隔着帘子问道:“殿下,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有喜事。”三皇子乐呵呵道,“回京过后,母妃就要替我在父皇面前求一位秀女做正妃,你家主子娶妻,难道不是喜事?”

“是喜事!大大的喜事!”张水生连忙附和。

三皇子突然之间就像开窍了一样,事事做在前面,却又不失兄弟友爱,明摆着对太子之位有些想法,张水生作为三皇子的贴身大太监,近来却越发谨慎起来。

他拿袖子抹一把脸上的汗珠,悄悄看了看正前方二皇子的车轿,不自觉地又拿出腰间悬着的水袋灌了一口。

万民伞……

二皇子阴着脸,低低呢喃一句。

接到这伞的时候,他不过高兴一瞬,便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可这东西是当着众人的面送的,又代表着百姓的爱戴,不好直接毁了,只能带回来。

自皇姐被召入宫过后,他事事不顺,在晋州被三弟压一头不说,听闻父皇还让大皇兄入了户部观政,临到回京,竟然还要受这烫手的“万民伞”。

父皇心中又该如何想他?

二皇子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无声自语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一行人回了上京,自然论功行赏,户部侍郎、工部侍郎等臣子的封赏早早就下来了,但二皇子、三皇子的赏赐却迟迟没有动静,只让这二人每日里也跟着听政。

众人都在猜测,立储和封王,陛下是要放到一起了。

在这暗流涌动之际,三皇子却忽然中毒了。

他这毒中得很夸张,是在大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忽然腹痛痉挛、面色青紫、呼吸不畅,要不是太医来得及时,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

三皇子年纪轻轻、素无宿疾,那症状又一看就是中毒之症,即便皇帝陛下还没有任何表示,群臣们也都不自觉偷偷去瞥站在前头的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虽然人好好的没中毒,感觉到四方视线,也不由得脸色发青。

但他已无暇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张水生那里出了岔子了。

他用的分明是皇姐寻来的蓖麻子,此物不需入口,一旦沾染,立即就会中毒,但毒发之状却与伤寒相似,最关键的是,只要毒发,神仙难救。

届时,三皇子不过是因伤寒丢了性命,自是与他无关,为了以防万一,连张水生自己都不知道下的是什么毒。可此刻,二皇子看着唇色乌紫的三皇子,心中发寒。

果然,等太医将命悬一线的三皇子拉回来过后,哭得双眼红肿的德妃娘娘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衍庆宫,不由分说就给了二皇子两巴掌,然后直奔建章宫告状去了。

她哭哭啼啼地对皇帝道:“陛下,张水生是妾亲自挑给炘儿的,可谁知这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地里向着二皇子,此次竟然胆敢给炘儿下毒!还请陛下严惩!”

彼时皇帝正要就寝,坐在软椅上喝一盅泛着清苦味的养身汤,桌案上烛火摇曳,照得他唇色发白。

皇帝对德妃道:“爱妃说炘儿中毒是煊儿指使张水生所为,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