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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但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只能照吩咐去牵狼王。

惊恐的哀嚎声响的突然,抱头发颤的两人扭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颗血淋淋的狼头顺着雪丘滚落,无头的狼尸也跌了下去,滚在了它的同伴身边。

两头狼彻底怒了,以包抄的方式绕过雪丘,张着獠牙向男人狠扑了过去,男人剑划狼喉,却被狼敏锐的躲开了,另一头狼张口咬住剑身,狼牙死死的卡住长剑,令剑动弹不得,方才跳开的狼又扑了过来,狼口大张,咬向男人的脖颈。

男人果断弃剑,撤身躲开,虽然没被狼口咬住脖子,但他的手臂却被咬了个正着,狼牙刺破衣服,深陷肉中,尝到血味的狼目光猩红,迸溅出贪婪凶光,它不断扭头撕咬着这条胳膊,恨不得一口将胳膊扯下来。

嘉木巴瞄向可汗,轻声道“他输了。”

可汗面色复杂的让人瞧不出情绪来,他沉默片刻,说道“放狼王。”

两头狼男人已然敌不过,若再放狼王,他怕是只有被吞食的下场,男人的结局如何嘉木巴无所谓,他在乎的是,狼王一放,怕是再也抓不会来了,他们会失去这头凶悍的开阵“大将”。

澜清目光紧盯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说“放!”

男人肘击狼目,巨大的疼痛使它不得不松口,就在它松口的瞬间男人掐过它的脖子,利落的一声响后,不断挣扎的狼身顿时软绵下来,破布似的顺着雪丘滚了下去。

另一只狼这才意识到危险,想逃,但为时已晚,男人扯下被撕咬成条的碎布,骑过狼背,布条勒过狼喉,雄狼奋力挣扎,哀嚎声哽咽在喉中,男人一条胳膊已是鲜红,随着他的用力,鲜血汩汩流落,染污了半只狼身。

雄狼终于平静下来,狼目变得黯然无光,男人仍不收力,直到布条深陷狼脖,勒进了血肉中,男人终于松了手,他瘫靠在雪丘上,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弦还未松个彻底,男人忽的侧身滚出阴影,一把捡起了半没在雪中的长剑。

长剑侧握,男人立于雪丘顶端,目光凌厉的盯着雪丘下的阴暗。

“也不知道是林朝光的驯兽手段还是心性暴戾,他的四匹头狼都是以人肉喂养,成年之后又圈在一起厮杀,能够全身而退的那一匹便是如今的狼王。”

想到那狼王的眼神嘉木巴就心里发怵,他说“狼王残暴凶狠,听说昨儿个还吞食了自己的同类,真是畜牲本性。”

澜清把玩着特制的铁箭,似喃喃自语的说“狼呐,可不就是畜生吗!”

“这样的畜生实在是太可怕了。”嘉木巴顿了顿,忽的说“就是铁掌将军见了怕是也要发怵的,他身板这样单薄,看着像是个会两手的读书人,能从狼王口中逃生吗?”

澜清问“你信他吗?”

嘉木巴摇头,甚至觉得这问题有些可笑,澜清道“那他就不能。”

“可汗信他?”

澜清铁箭搭弓,一点一点将弓拉满“我从未怀疑过他。”

巨大的身影从雪丘后走出,狼爪踩在依旧温热的狼血,脚印殷红,一步步走向男人,因之前的打斗,男人已经力歇,但他仍持剑胸前,一双秾丽透过白纱,迸溅出阴阴杀气。

狼王鼻尖轻嗅,饶有兴趣的闻着他身上的浓郁血气,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围着男人打转,狼目中充满了打量。

这完全不像一头狼,更像是一个披着野兽皮囊的人。

就在狼王转身的瞬间,巨大的身子猛地扑了过来,獠牙大张,利剑横档,狼王一口咬住长剑,只听一声惊心,利剑崩断与狼牙之间,男人似力歇了般,被狼王扑倒,一人一狼滚落雪丘,跌进了谁也看不见的阴影之中。

这一跌落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众人瞧不见厮杀的身影,更听不到任何声音,雪丘之中静谧无声,就连一丝风声也是不闻的。

嘉木巴身形刚往前倾,澜清立刻道“别动!”

声未落狼嚎陡然从阴影中传来出来,嘉木巴被这声嚎叫激的后背一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澜清“可汗,这是”

“正戏开始了。”

弓弦早已拉满,乌黑的铁箭蓄势待发的瞄准雪丘一侧,澜清紧盯着那处,拉弓的手逐渐变得苍白。

狼王是林朝光练蛊似的给练出来的,即便是在林朝光面前,它也没有恐惧过,更没有愤怒,所有人在它的眼里似乎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嘉木巴总是叫它畜生,但每次面对它,还是会忌惮的。

方才的咆哮声充满了愤怒和威慑,像是有人挑衅了它狼王的地位,若不全力以赴,它将死无葬身之地。

嘉木巴看着雪丘,心中甚是疑惑。

竞争者,那个男人?

咆哮声响彻空中,无奈雪丘纵横,挡住了那一场激烈的血战,众人只能听到狼王愤怒嘶吼声,他们不知道男人对狼王做了什么,更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狼王的怒吼声在某一节点戛然而止,雪丘又陷入了气氛诡异的紧绷中。

微弱的踩雪声从远处传来,嘉木巴瞧见有人走出了阴影,看着那单薄上浸染了鲜红,虽是狼被,但到底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嘉木巴看着既是意外又觉得有些可惜。

林朝光已死,没人能再养出这样强悍的狼王了。

破空声响的突然,嘉木巴转眸看去,只见澜清还僵持着拉弓的姿态没有变化,弓弦颤栗,铁箭擦过指间磨出的烫还未彻底消失。

铁箭呼啸着冲了过去,向着那个男人,男人听见了声音,但他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力歇到根本没法再次抬起自己手中的断剑,躲已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箭冲向自己。

那箭是用纯铁打造,箭身约有两指粗,箭头比寻常箭更锋利,被这样的箭射一下,怕是直接就要上了天去。

男人似吓到了般,动也未动,铁箭擦过他的发鬓,没入身后扑起的狼王。

身后彻底没了动静,男人回眸,只见狼王被钉在了雪丘正中间,铁箭半没身躯,鲜血顺着雪丘流淌,将那片血泡的殷红。

风中的气味未散,有铁器的涩味和鲜血的腥气,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浓烈复杂的让人头皮发麻。

男人看向铁箭射来之处,可汗晃了晃手中的长弓,对他笑的开心,亲和的像是在欢迎久别重逢的挚友。

男人扔了残剑,无奈的看着嘉木巴骑马迎他而来。

嘉木巴下了马,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礼,那礼规格甚高,是拜见可汗时才该有的。

“见过二公子。”

嘉木巴做出了请的动作“可汗请二公子入营一叙。”

叶明秋背着药箱入帐时还挺意外,丝毫没有顾虑当下的场合,开口便道“呦!族长来了,吃饭了吗?”

这招呼打的,跟南箕走亲戚串门似的。

叶明秋看着南箕一身狼狈,啧啧道“怎么,现在三大营竟穷成这个样子,一件整衣服都供不起了?瞧这衣服,跟狗啃了似的。”

是被狗啃的,还是澜清亲手放的。

“哎呀!胳膊怎么了?”

叶明秋看着他血淋淋的胳膊,对着那骇人的牙印啧啧两声道“来就来呗!非得带点伤,这是怕没理由见我呀!”

澜清低声笑着,端起酒正要喝,叶明秋伸手盖在杯口上,斥道“早上刚喝的药忘了?喝酒,不要命了你!嘉木巴给他换杯水来。”

嘉木巴立刻头也不回的出了帐子,连给澜清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叶明秋怕人偷喝,把酒杯拿了过来,自己仰头喝了“唔,不错!来,给我再倒一杯。”

可汗亲自持壶为叶明秋又添了一杯,南箕见他被压制的如此乖巧,忍不住笑出了声,没等笑到底,叶明秋一转身,那杯酒冷不丁的浇在了南箕胳膊上。

这酒真烈,烈的族长都白了脸。

澜清立刻持壶凑了过去“先生,再来一杯吧!”

两杯酒下去,族长坐的都不大稳了。

澜清细心的递上了帕子“二弟,你流汗了,唉!这狼也是,怎么也没个点到为止。”

南箕沉着脸擦汗,一点也不想搭理人。

这话说的真是纯纯的废话。

澜清看着南箕的伤口,一脸认真的给叶明秋出主意“林家军养的狼什么都吃,一口牙黄的跟沙子一样,这胳膊不好好处理怕是就废了,我看不如把伤肉剔了吧!”

说罢便拔出贴身佩戴的短刃,还特别细心的鐾起刀来,表情有些跃跃欲试“要不您在旁指点,我来操刀。”

“其实我伤的不算太重。”南箕说“要不别包扎了。”

不包扎兴许他能活,包扎了可真就说不准了。

澜清“你又不是大夫,这事你做不了主,需不需要包扎得大夫说了算,是吧先生。”

叶明秋开了药箱,挑拣了几个药瓶,头也不抬的说“的确需要包扎,但还没到剐肉的地步。”

嘉木巴掀帘子进来,身后跟了几个带脚铐的女奴,这些女奴虽然带着面纱,穿着竖沙的服饰,但却光看眉眼便知道她们都是中原女子,再瞧瞧那不情不愿态度,想来应是半路上抢来的。

澜清是做不来这种抢夺女眷的事情,但他麾下的将领却不是什么懂礼仪的斯文人,能让人活着在营长走动已是澜清对她们最大的保护,若他当真不管不问,这些女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女奴们端来了晚饭,摆了满满一桌,澜清端起了杯,以水代酒对南箕遥遥一敬“粗茶淡饭,委屈我兄弟了,等回了竖沙,我为你好好办上一桌。”

澜清不只是称他为二弟这么简单,他看向南箕的目光,对待南箕的态度,与当年在竖沙时一般无二,他对南箕的温柔和照顾并没有被岁月冲淡一分,有那么一瞬间南箕自己都恍惚了,有些分不清先前的一场场恶战是他午夜梦回时做的噩梦,还是眼前这个大哥实在是善于伪装。

南箕抬眸,看到了澜清散落脸暇的白发,以及那发下半露的眼罩,岁月终究还是有了痕迹,他有了陡然梦醒的悚然感,素日的稳重也在此刻变得有些拘谨。

澜清依旧持着杯,看他道“吃不惯竖沙的饭?嘉木巴!”

嘉木巴立刻入了帐,澜清说“营里不是刚抓了个中原厨子吗?让他做一道红枣发糕来,二公子最喜欢这个。”

南箕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熬糊的药里,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这心中涌上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端起杯回敬,淡淡的道了一声多谢。

叶明秋留下作陪,三人同桌用饭,叶明秋问“怎么族长突然来了?是来瞧我的,还是来找可汗叙旧的?”

澜清就着咸菜吃着面饼,目光看了过去,见南箕有所迟疑心里顿时都明了了。

“先生又何必为难他。”澜清说“我在这,二弟是不会说实话的,他这个人又从来不喜欢说谎,被您这么一问自然是要为难的,阿箕呀!老三人呢?他怎么就这么放心的让你一个人来了?你俩,吵架了?”

南箕还是不大适应这种兄弟亲和,面对澜清,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即便澜清一如既往的温柔,两人之间的隔阂依旧没法让他不在意。

白瓷勺搅着碗里的杂米粥,南箕声音低沉的听不出情绪来“没有,我是奉将军命令,来寻找虎妞的。”

“虎妞?”叶明秋问“谁呀?”

澜清丝毫不遮掩,直言道“是三大营小将的闺女,前几天来营里做客,一直贪玩没回去。”

他说的是客气,但叶明秋又不傻,瞬间便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身份特殊,没有继续问下去。

南箕尝了粥,觉得味道尚可,澜清将一小盘酱菜推到南箕面前,说“这个小菜很清爽,配粥最好了。二弟,你是来见她一面瞧瞧是否安好,还是想人回去?”

“可以让她回家吗?”

澜清想也不想道“当然可以,一会我就让嘉木巴把人送回去。”

南箕没有想到澜清答应的这么爽快,但他也只怔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澜清让人送虎妞回去,也就是说打定主意留定他了。

“老三不在营里吧!”

澜清看着人,笑问道“是不是去找林家军麻烦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面对澜清的时候,南箕总有种被人看透了的错觉,他为族长,为相爷,从来都是占据上风,力压一头的人物,唯独在澜清面前,他还似当年懵懂少年,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见人不说话,澜清自顾自的说“看来还真去了,如今三大营缺粮缺兵,就是守也未必能撑得住,做什么要逞强偷袭,万一被人围剿,三弟就是长了翅膀也不一定能飞出来,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

南箕闷声吃粥,只听澜清又问“他是不是冲着阿日黑去的,想要通过阿日黑让林家军兵变受降。”

也不等南箕有所反应,澜清兀自说道“三弟素来最了解我,我自然也是了解三弟的,他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自然不能随了他的愿。”

南箕“您做了什么?”

帐外传来了女奴怯生生的声音,澜清让人进来,女奴端了红枣发糕进来,上完菜女奴有规矩的后退离开,帘帐一掀一落,南箕余光无意瞧到了什么,他目光猛地追随过去,就在帘落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帐外的守将。

阿日黑!

阿日黑为什么会守在澜清帐外?

“这一战三弟凶多吉少。”

南箕转眸看向澜清,目光对上了那充满温和笑意的眸,澜清亲自为他盛粥,温笑着放置在他面前“节哀。”

南箕心中泛凉,只觉惴惴“林家军的主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