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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羊氏舐犊,谢氏道韫

第86章 羊氏舐犊,谢氏道韫

羊珏顿时大喜过望:

“这样一来,不仅郁洲再无法被旁人占去,就连我泰山乡土也能得以保全!晚辈多谢叔父!”

羊权的决定实在令他意外,这个结果也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北地士民南下不可避免,晋廷只照着历史上那样在郁洲侨置冀州即可,就算名义上跟自己等人没关系,但郁洲身处青徐腹地,羊兴又都淮北三州诸军事,将来岛上如何还不是自家人说了算。

而羊权却更为简单直接,竟提出只侨置泰山郡!

有了晋廷认可,兖州泰山郡乡民必蜂涌入岛,羊氏便能利用自家郡望牢牢控制全岛,更何况羊兴身上还有加刺兖州的职务,钜平县亦在泰山郡辖下随之转移入内。

外有职务统领,内有领地割据,再加上羊氏郡望在此、乡民无不听从,郁洲将来势必被羊氏牢牢握在手中!

“不必谢。”

羊权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感慨:“毕竟泰山郡本就是我羊氏郡望所在,你这一支固守北地看护乡土也委实不易。

如今有了更好的地方,能将剩下的乡人都安顿好,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留在郁洲,总比让他们去侨兖州要强。”

羊珏这才想起来,晋廷在淮南江右侨置了兖州,与京口建康隔江相望,但因为无诏不得过江,那里堪称整个北方南下的流民汇聚之地,混乱无比。

“晚辈回去后,立刻将那片松林围起来建造静室,将来好接叔父往仙引之地成仙!”

羊珏脸色严肃拜道。

这一刻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个想法,就是将自己的神棍形象彻底装到底,然后把羊权接过去后真搞出一个什么成仙传说来,这样定能吸引一部分痴迷玄学的江左士家,而郁洲“富贵”之名便可名副其实!

但这样一来,北地势必要被江左士族重新染指,其中利弊还得他再谨慎考虑。

尤其是乐浪,绝不能过早暴露在江左视野中。

羊权哪知他心中早已将自己算了进去,只笑呵呵地坐在位置上虚扶了一把羊珏,说道:

“你我同根同源,何必多礼。所谓成仙只是笑谈罢了,成与不成都是天意,但郁洲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地方,等你们稳固乡土之后,南渡羊氏未必没有重回北地的一天。”

羊珏再三拜谢,又与这名在传说中真修成了仙人的叔父聊了一阵方才告退。

送走羊珏,羊不疑再回书房时已经不见了羊权,便直接赶往他平日修道的静室,正看见父亲坐在那里拿着羊珏的拜帖仔细阅读,便忍不住上前问道:

“父亲,伱我当真要回北地去?恕孩儿直言,我这族弟口中的什么仙人指引...实在是有些扯了。”

“你管那东西做什么。”

羊权一脸淡然,低着头却是将手中的诗句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当真是喜爱至极:

“修道能不能成仙,与他人有何干系。至于仙人指引...这种话骗骗黔首百姓尚可,想要拿来诳我,却是有些小瞧人了。”

羊不疑暗中松了一口气,似乎当真担心自己父亲会被这三言两语拐回北地去,但很快又疑惑开口:

“父亲既然不信,那为什么要答应帮他向台城求取郁洲侨置泰山郡?您之前不是说,不愿南渡羊氏牵扯进这个漩涡中吗?”

“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你我就已经在这个漩涡中了。”

羊权放下拜帖,抬头看着堂外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幽幽一声长叹:

“至于为什么想帮他,原因就在这张纸上。”

羊不疑低头望去,却见父亲指的正是那一首小诗,心中不仅有些恍然,也暗暗有些敬佩自己这尚未受冠的族弟。

“我儿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帮他,是因为他投其所好,送了一首对我等修道之人来说无法拒绝的诗?”

羊权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突然开口说道。

羊不疑一脸愕然:“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

羊权微微摇头:“一首诗而已,且不知究竟从何而来,我岂能因为这一点便将整个家族都卷入台城漩涡之中?但我又的确受这诗句影响,才决定帮一帮他。”

羊不疑听得云里雾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请父亲明示。”

“云在青霄水在瓶啊...”

羊权叹息了一声:

“想我羊氏自魏晋以降,世代公侯,又与皇族屡次通婚,声名显贵,可谓昌盛一时。唯独到了江左,却被这些新出门户骑在了头上。

我羊氏子弟不出众乎?族子羊贲,受前将军遗荫,又尚得帝女,眼见就要崛起于江左却无辜早逝。你我这一脉又与他琅琊王氏联姻,按理不说家族兴盛,但至少富贵族声尚能保全,谁知又受帝忌于王敦之乱。因此我心灰意冷之下,才转而一心修道。”

羊不疑一时默然。

若按等级划分,此时的羊氏在江左已经沦为了三等士族,只是靠着自己父亲的玄学清名才好歹保全了最后一丝颜面,不至于连这乌衣巷都住不进去。

“直到今日看见此句,我才猛然发觉,所谓世间万物,不过都是顺其自然而已。青霄之上方为云,落地便成泥。聚于瓶中才见水,倾洒灼于日。”

羊权目光灼灼,看向自己儿子:

“江左羊氏依托台城却依然难兴,北地羊氏受困兖州却能割据三郡,这说明我羊氏的富贵家声不在江左,而在北地!我提请侨置泰山郡,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归北地,而是为了你!”

“我?”

羊不疑大吃一惊:“难不成父亲...打算让我回北地去?”

“让你去北地,跟这一房羊氏重回北地有什么区别。”

羊权闭上了眼:“能不能修成仙人,我其实并不在乎。但我活着,羊氏尚有清名在身,好歹能跻身这乌衣巷中。

我若死了...你又该当如何?再想想,我本在家中潜修,会稽王又为什么要将我强行拉出,拜为九卿?我又为什么拒绝?”

羊不疑张了张嘴,脑海中似乎有灵光闪过:

“父亲是说,我这族弟在北方越兴旺,咱们在晋廷就会越受重用,就像当初...王敦与文献公旧事?而父亲拒绝,是因为如今的北地羊氏尚未成势,所以...要将这机会留给我??”

羊权点了点头:“会稽王此人,有小聪明,但难成大事,又总是想得理所当然了一些。当初将我拉进台城,无非是想抛开桓、谢两族,让我羊氏效仿王氏兄弟旧事为台城依仗。

而北地羊氏倒向谢氏,他就只能继续重用我族,否则等桓温继续做大,羊谢之盟形成,他在朝中便无人可依。

我老了,便做个好人,也在会稽王那里做个恶人,将他北地羊氏送上去便是。而你,以后切不可与这羊珏多来往,只以寻常态度视之即可。”

羊不疑闻言,只觉得鼻子一酸。

往日总觉得自己老父沉迷修道不近人伦,心中便免不了生出几分疏离之感。

今日方知父亲日夜沉迷修道竟是要为他撑起一片羊氏清望,好为他将来出仕做准备,而如今自甘落于羊珏圈套之中亦是为了他能步入台城,甚至不惜为此落一个污名。

可以想象司马昱见到羊权为北地羊氏求取侨郡时会有多失望。

而自己唯有和羊珏,甚至与父亲保持距离,才能继续唤起司马昱心中的那一丝侥幸,然后继续重用他。

“父亲...”

他忍不住跪了下来,眼眶通红。

羊权却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事理,不由得微微一笑:

“都说他北地羊氏美玉,我江左羊氏也不差嘛。快起来。晚上用过饭,你就连夜回丰城去吧,我死之前,不要出仕。”

羊鉴因为是王敦的舅舅而受到猜忌,受封江州丰城县侯,远离建康后卒于任上,直到这次羊珏入江左才又被司马昱想起,重新起用了羊权。

羊不疑已经泪流满面。

而羊珏回到谢家府上时尚激动不已,直到谢万过来追问他与羊权都讨论了些什么时才渐渐冷静下来,并从中琢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跟羊权确实没说什么,羊权却对他的事情过分热心。本以为是那首诗起了效果,可仔细想想,身为南渡羊氏的族长,羊权就算再怎么沉迷修道,如此轻易就决定了家族命运,岂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看来贤侄还是无缘江左贵族,还是早些回去北方吧。”

见羊珏皱眉不语,谢万却似乎很是高兴,极为亲热地拍了拍羊珏的肩膀,一脸“南方水很深”的神情,自信说道:

“这江左之事,就交于我谢氏了。”

羊珏暗中翻了翻白眼,心想交给谢氏还行,若交给你自己还不如直接扯旗造反。

有了羊权之语,谢尚等人自然也大喜过望,毕竟如今羊谢之盟,羊氏在北地力量壮大一份,他们便在台城能多一分话语权,于是到了晚上更是张灯结彩设下重宴,觥筹交错间一片其乐融融,仿佛谢氏兴盛就在眼前。

也的确就在眼前。

摆脱了扯着他没完没了喝酒的谢弈,借口尿遁的羊珏先是以不喜身后有人为由支开了为他引路的谢氏僮仆,如厕之后更悄悄躲进了一处竹林,坐在林中清风亭内终于松了口气。

按理来说自己身为准女婿,应该去陪老丈人喝酒的,但老丈人的战斗力实在有些惊人,这等度数的蒸馏酒竟是越喝越兴奋,喝到最后连礼数都不顾了,竟拉着羊珏非要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饮酒,而满座的谢家子弟足有十几人,羊珏又哪敢开这个敬酒的口子,只好以尿遁逃了出来。

反正羊谢联姻是出于政治,又不是我非要娶你们谢家女。

羊珏心中如此想着安慰自己。

竹林幽寂,清风拂过沙沙作响,抬头望向一方夜空却更显寂寥。

时下竹林七贤的故事尚未远去,江左士族便多以竹为喜,家中遍栽青竹更是常见之事,因此羊珏见到这一片竹林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被风一吹脑袋愈发混沌。

自己还是个未成年人,就被他们这么逼着饮酒,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羊珏只以为是谢家僮仆找来,便声音昏沉道:

“我在此清醒片刻,稍坐便回。”

说着又加了一句:“莫要让无弈世叔知道我在此地。”

那脚步一滞,果然又渐渐远去。

羊珏头脑继续昏沉片刻,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递来了一碗醒酒汤。

那双细腻雪白的娇小手掌将碗牢牢端在手里,一直递到了羊珏跟前:

“喝吧。”

声若竹林幽然,指如玉葱修长。

羊珏下意识道了声谢,接过热汤一饮而尽。

似乎又有人接过酒碗退了下去,刚刚那人却依旧立在他的身后。

羊珏只以为是谢氏派来看顾他的侍女,不由得望着眼前竹林叹了一声:

“竹林清雅,醇酒美婢。江左果然醉意逼人。”

“北方没有吗?”

身后女婢似乎十分大胆,竟直接开口问道。

羊珏随口答道:

“有,怎么没有。只不过南北风物不同,事有迥异而已。”

“那还是没有。”

女子听声音年岁不大,胆子却是不小,竟直接与羊珏交谈了起来,听声音还有一丝不以为然:

“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枳。说什么风物不同,到底还是两样东西。”

“你倒有些见识,江左高门果然名不虚传。”

羊珏哈哈一笑:

“橘不生淮北,可淮北也不是非橘不可。何况我若愿意,随时可以南下取橘,可江左呢?敢北上一步取枳吗?!”

身后人一时沉默。

羊珏站起身来,朝着身前幽寂竹林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冷风扑面,脑袋也渐渐清醒许多:

“带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话未说完,便瞬间愣在那里。

只见眼前少女身着一袭青衣长衫,眉目精致,仅站在那里便觉得气质恬雅犹如林中薰风,哪能是什么婢女之流!

见羊珏讶然望来,那少女只微微一笑,朝着他低头行礼,神态落落大方:

“谢氏女道韫,初见世兄。久闻北地羊氏豪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起美玉之名更让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