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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吞了两口唾沫,嗓子如同梗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操纵着僵硬的脖子,勉强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如同商量好的,动作极其整齐统一。

翻白眼、吐舌头、一口气没上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方才他们看见的那道身影,幽幽来到许府西厢。

在院中晃了晃,进了许潇意的闺房。

“意儿,意儿……”

朗润的声音,唤得很是深情,让睡意朦胧的许潇意,缓缓睁开眼睛。

几日未进食,只进了点水,还有那些一闻就会作呕的汤药。

忍着眩晕抬起头,居然看见钟玄寺住持,立在自己面前。

“释哥哥。”她面色一喜,猛地起身却险些晕倒,“释哥哥你还活着,果然来看我了。”

和尚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许潇意见状,不顾一切爬起来,推开门在院中寻着。

发现转眼间,她的释哥哥已经出了院子。

她哭笑掺杂,光着脚丫追赶那道身影,边追边喊,

“释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一起。”

隔壁小屋的丫鬟听见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这些天小姐向来没什么动静,不光梳头换衣的事省了。

连伺候吃饭,也用不上,只是偶尔喂药喂水。

再加上近日府中人心惶惶,大家都连惊带吓,多少有些怠慢。

不觉间,竟在旁边睡着了。

可是,不出来看还好,一出来发现,平日里起猛了都头晕的小姐,竟然披头散发在院子里乱跑。

她们吓得,顿时捏紧脖子,定睛往前看。

那,那那那那前边,居然有个白花花,鬼一样的人在飞。

一阵尖叫声响起,让府里绷了许久的弦,一下子弹开了。

睡觉都留一只耳朵的下人,全都掀了被子跑到院里。

有的刚好看见躺了半月的小姐,追着个鬼影疯跑。

一群人汗毛都炸起来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来个有主意的大喊,“快,快去告诉老爷。”

众人一听,果然不错。

不管有用没用,得先搬出来一家之主镇宅。

于是,一群人呜呜泱泱,聚在一起都往东院正屋聚集。

生怕哪个走慢了落单,再被鬼盯上。

还没等到地方,就见许晋一脸阴沉问道,

“何事大惊小怪。”

有个嘴快的蹦出来大喊,

“老爷,快去看看吧,小姐满院子追着鬼跑呢。”

“胡说八道。”许晋一甩手,那人已经捂着脸差点疼晕过去。

最近老爷抽人耳光的力道,是越来越大了。

可是,他怎么能是胡说呢,全院子的人都看着呢。

打完人,许晋的眉毛皱在一起,低着声音问道,

“小姐人在哪。”

这个问题,明显就是个送命题。

刚刚被打的那个,已经清清楚楚说了,小姐在院子里追着鬼跑呢。

可实话实说的人,脸已经肿成猪头了。

院子里,暂时的安静起来。

很明显,这种安静会让许晋更加暴躁。

“我问你们小姐人在哪,你们都聋了么?”

管家闻言,见躲不过去,只能出来应付两句,

“刚刚还在后院,瞧着往前厅去了,这会估摸着到前门了。”

那不是要跑出去了么?

这么多天没吃饭,还能跑那么远呢?

要说不是中邪了,谁信呢。

许晋一听,大半夜的生着病还往外边跑,不是作死么。

追出去前又甩给管家一巴掌,“你不早说。”

就算这巴掌手下留情了,也让管家老泪纵横。

早不是怕挨打么。

谁知道挺了半天,依然没逃掉。

最近府里戾气太重,怕是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

也包括他自己。

许晋照方才听说的路线往外追,果然见正门大敞四开,守门的人已不知去向。

猜到应该是追着小姐去了。

女儿真的见鬼了?

都说女婿见鬼死了,儿子见鬼疯了,如今女儿也见鬼。

他此刻只想拼了老命,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恶鬼,想杀他们全家。

想到这,他回神向几个身型彪悍的下人抬手,

“你们几个跟我来。”

那些人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跟在后边。

就连朝中大员,一部之长的许尚书,都觉得是鬼怪作祟了。

更别说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凡夫俗子了。

即便是京城,深夜的巷弄,也是一片黑暗。

偶尔闪出的光亮,和许潇意赤脚踏在砖路上的声音,让人很容易找到她的去向。

许晋边撸胳膊挽袖子追,边回头吩咐,

“还不回去取小姐的鞋和衣裳。”

听他这么一说,身后的人可算有了逃跑的理由。

一同转身慌忙往府里跑。

许晋听见身后脚步声,同时往相反方向走。

就算知道坏了,这群狗奴才靠不住。

也来不及再唤他们回来,生怕女儿被鬼害死。

就算不是鬼,身子弱得瘦了几圈,这么跑下去也得受凉再生病。

儿子犯了大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如今家人没被牵连,已经算太后开恩了。

可是,就算没举家锒铛入狱,发配边陲。

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女儿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了。

许谦安的那些儿子女儿,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被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女人们教导,以后不祸害家门就不错了。

说起来,女儿小时候,最乖巧好学。

长大后嫁给范寅那几年,他们两口把里外料理得明明白白,他和夫人倒是过了段清静日子。

自从迷上钟玄寺,她就开始疯癫起来。

头些天坊间有传言,那寺庙实则是京中女客的欢场。

足以类比青楼。

女儿的确是钟玄寺被烧后,就开始一颓不振的。

想到这,许晋悲从心来。

这半辈子忙着争权夺势,忙着攀附太后。

打着为儿子女儿打算的旗号,办得都是满足一己私欲的事。

到头来,儿子平庸昏碌,在他的激励逼迫下,直接变成满口胡言的疯子。

女儿与范寅成婚的后几年,他也见二人有貌合神离之相,却也觉得正常。

反正有权势利益拴着,范寅终究不会离开许家,更不会抛弃女儿。

是他对子女关心太少,功利心又太多。

直到去年夫人过世,他便把所有心思都用到替刘家做事上。

想着再过几年,即便离京下野,存下的钱也够家人锦衣玉食几辈子。

就算儿子再平平无奇,也都无所谓。

可如今……

在小巷中跑得气喘吁吁,他也没追上病了许久的许潇意。

他再没空想别的,只想抓住如救命稻草般的女儿,

“意儿,意儿,等等,等等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