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
墨霆深把方颖和顾如烟带回了墨家老宅。
顾如烟在房间里给方颖仔细把了脉，还给她扎了一次针，让她放松神经，沉沉睡着过去。
她刚打开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墨霆深颀长挺拔的身子靠在墙上不知想着什么，眼眸幽深，里面似乎蕴含着许多顾如烟一时看不懂的情绪。
墨霆深看到顾如烟出来，低沉开口：“我妈怎样了？”
在回来的路上，顾如烟把事情的经过大概告诉了他，他心里清楚方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只不过，方颖已经许久没发病了，他都差点以为方颖已经完全康复。
顾如烟把房门关上，才轻声说：“我给阿姨扎了一次针，她现在睡着了。”
她顿了两秒，又缓缓问道：“阿姨是不是曾经得过类似创伤后遗症的心病？”
她今天在商场看到方颖的精神状态，猜想她是受过什么创伤才会导致神志不清认错人。刚才给方颖把了脉后，心里更加确定那个想法。
墨霆深默默看着顾如烟好一会，然后才轻叹口气，“跟我来。”
他带着顾如烟来到这层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前站定，却迟迟没有打开房门。
顾如烟疑惑地抬眸看向他，认识他以来，极少看到他也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墨霆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内心在挣扎着什么，又过了片刻后，他抬手缓缓拧开了门锁。
看到眼前的房间，顾如烟微微怔住。
这是一间布置得非常梦幻的女孩子房间。一看这房间，就可以知道房间的主人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这是？”
顾如烟侧头看向身旁男人。
“我妹妹的房间。”
墨霆深嗓音寡淡，但仔细听，能听出里面蕴含着淡淡的忧伤。
顾如烟从来没听说过墨家还有个孙女，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已经忘了墨家原来有个孙女。
方颖的病应该也是和这个女孩有关。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顾如烟问道。
“嗯。”墨霆深轻嗯了一声，也抬脚走了进去。
“我妹妹失踪已经快九年了，但这间房里所有的布置都没有动过，除了佣人会按时进来打扫外，我们都已经很久没踏入这里。”
墨霆深沉声说着，手小心翼翼掠过房间里的摆设，眼神飘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顾如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个平日冷酷的男人脸上。
他一定很宠爱他的这个妹妹吧。
而这个女孩的失踪给墨家很多人都带来了伤痛，所以他们都不再敢踏入这个房间，怕触景生情。
“你妹妹，为什么会失踪？”
顾如烟斟酌着语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想说可以不说。”
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秘密的人。
墨霆深抬眸深深看着顾如烟，其实这件事对于墨家的人来说，都是深埋心底的一个伤疤，他从来没打算告诉外人。
但这会他却想把所有都告诉眼前的女人。或许是他早就已经没把这女人当外人，所以才想把埋藏心底的事告诉她。
就在顾如烟以为墨霆深不愿意说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我妹妹叫墨慕灵，是个很懂事可爱的小女孩。她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在我后面，即使我那时候总是被安排满了各种课程，但她总是会安安静静在旁边陪着我。”
想起墨慕灵，墨霆深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但很快又暗沉下来。
“那年她才十二岁，有一天放学，平时负责接送她的司机却没有接到她。我们都以为是有人绑架勒索，却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动用了墨家所有的力量，找了好几个月，但居然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带走慕灵的人似乎对我们非常了解，总会在我们就要找到线索的时候把线索掐断。”
顾如烟安静听着，只是没想到连墨家的力量都找不到墨慕灵，这背后的人该藏得多深。
墨霆深淡凉的嗓音继续响起：“有一天，我们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在m国见过慕灵。大家都特别高兴，我父亲立刻计划前往m国去找慕灵，却祸不单行。
那天，父亲坐私人飞机前往m国去找慕灵，但因为天气问题，飞机失事，父亲在事故中也去世了。后来，我们又派人去m国找慕灵，结果却只是找到一个和慕灵长得相似的女孩。
没多久后，我们又收到消息，在帝都邻市小村庄有一个和慕灵长得很像的女孩。但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的一个仓库发生了大火。
大火扑灭后，我们在火场发现了慕灵从小就戴着的手镯。虽然我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知道慕灵很可能已经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后来几年，我们再也没有查到过任何有关慕灵的消息。”
墨霆深的声音戛然而止，即使他说得云淡风轻，但顾如烟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翻涌着的情绪，似乎带着哀伤，痛恨，又无能为力的复杂。
她的心无来由地闪过一丝心疼。
沉默片刻后，他又继续平静无波说道：“我父亲的去世，还有妹妹的失踪，对于我妈妈来说是双重的重击。那段时间，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自杀过。爷爷当时下令把所有有关这件事的新闻都清除干净，也不允许大家再讨论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我妈的病能够好起来。”
顾如烟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她不懂得如何用语言去安慰一个失去了亲人的人。她能够想象得出当时方颖作为一名母亲，一名妻子，面对这种打击，即使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击垮。
可是，新闻舆论可以清除，但痛苦的记忆很难抹去。
她也明白方颖今天的行为是什么原因了。
“慢慢地，我妈的病好像是好起来了，但其实并没有。有时候在路上看到和慕灵同龄的女孩，她会突然神志混乱以为是慕灵。医生说她这属于创伤后遗症，今天你看到的就是她发病的样子。”
墨霆深突然停顿下来，掀起眼皮，眸色微亮，看向顾如烟，“烟烟，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治好我妈妈的病。”
顾如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期待，她抿了抿唇，实话实说：“阿姨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只能帮她缓解病情发作的频率，但最终的痊愈还是要靠她自身。”
有时候心病不是靠药物或者其他治疗就可以好起来，方颖心里的结只有靠她自己慢慢解开。
不过，顾如烟听了墨霆深所说的往事，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顾乐乐的身影。
她遇到顾乐乐的那天是在乡下，她一个人偷偷跑到山上玩，然后就看到顾乐乐晕倒在山上的一条小道上。看样子，顾乐乐似乎是从哪里逃出来，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的。
当时顾乐乐浑身是伤，脸也被毁了容。如果不是外公的医术，或许当时也救不回她。
顾如烟环顾了房间一圈，房间里的摆设很齐全，但唯独少了照片。
“你有你妹妹的照片吗？”
墨霆深摇摇头，“爷爷让管家把所有妹妹的照片都收起来了，就是这间房间以前也是锁起来的，就是担心我妈看到会发病。”
他顿了下，又开口：“如果你要看照片，我下次让林叔去仓库找找。”
“好。”
顾如烟微颔首，她虽然不知道毁容前顾乐乐的真正长相，但看到照片至少可以确定几分。
她怀疑顾乐乐和墨慕灵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但她也不想现在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告诉墨霆深，她不想在没确定前给他们希望。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