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您怀里抱的是奶娃？！”
转轮殿里的一众魔侍围了上来，个个都惊奇不已的盯着永臣怀里的小婴儿看。
永臣不耐烦的翻着眼白：“你们谁会带孩子？”
魔侍们面面相觑：“护法，这孩子难道还活着？看着像是死了啊。”
这奶娃的面色灰白，连气息都几乎没有，乍一眼看过去，还真就是如同一个死婴。
永臣随手将奶娃往人堆里一抛，笃定几个魔侍定能接住，自己则是掀了衣袍往殿中的高位上，懒洋洋的一坐。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若是死了，你们统统都要陪葬。”
魔侍们看出来了，今日护法的心情不大好。
于是赶紧应承下来，抱着奶娃去了偏殿。
见众人散去，永臣才收起了脸上的假笑，面沉如锅底。
魔君在做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但就这般扔给他一个奶娃，还要让他倾尽所有来教导，着实让永臣有些郁结。
他堂堂一个魔界护法，在魔界的地位仅次于魔君，仙魔大战后竟然沦落到带孩子的地步，说出去都要把人大牙笑掉。
行，他带，该教的术法他一样不会少，可会长成什么样，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
那孩子连奶都还未断，修习术法还早了一些。
这几年，永臣常在暗地里观察。
转轮殿里有一个姓商的女魔侍，是生养过的， 但她的孩子死在了仙魔大战中。
永臣以为，她应当是懂得和孩子相处的。
可这一通冷眼旁观下来，他发现这女魔侍竟有些无法应对这个孩子。
这小孩儿从来就不哭不闹，摔了不喊疼，看了从未见过的小玩物也不笑。
不像是个活人，就像是被傀儡术操纵的人偶。
“护法！护法不好了！那孩子的情况不太妙！”
……
永臣第一次听见了这孩子的哭声，她尖叫着，如一只小兽一般低嚎着喊疼……
一个连话都还说不太清楚的小孩儿，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就这样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堆血肉和一具白骨。
几个魔侍无不惊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永臣的内心也是震惊的，若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都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以如此血腥惨烈的方式死亡。
魔君那边要如何交代？
永臣一时感觉头顶乌云密布。
“护法，我们真、真的，将孩子照顾得很好，我们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护法饶命！”
永臣烦躁的低斥道：“闭嘴！一群废物。”
他对着那滩血肉静坐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主动将此事报给魔君知晓。
魔君隔三差五就会询问这孩子的动向，不可能瞒过去的。
可正当他打算离开转轮殿时，魔侍们又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叫住了他——
那孩子又活了。
血肉是如何从骨头上剥离的，现在就是如何长回去的。
醒来后的她，坐在血池中，浑身浴血，染了血的稚嫩小脸上懵懵的，似乎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永臣深感震撼，觉得是时候去问魔君有关于这个孩子的细节了。
他预想了所有的可能性，包括这小娃娃是魔君的私生女。
唯独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魔君从混沌之墟里炼化出来的产物。
而她的心，还在魔君的手中。
实在是离奇，这天下间，竟然真有心脏离体还能存活的生物。
但相对应的，便是每到血月，这孩子便会遭遇昨夜毛骨悚然的过程。
永臣细想了这段时间里暗中观察到的一切，这才反应过来，那孩子无心的事，只怕已经被几个魔侍知道了。
魔侍中，那女魔侍和孩子的关系最为亲近，无心这种异常的情况，只要探过脉便能知晓。
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为何几个魔侍在和那孩子相处的过程中，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他们虽不知道孩子的来历，却因为孩子无心，感到不知所措。
永臣回到转轮殿，女魔侍正领着孩子在冷池中清洗身体。
女魔侍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神情既有心疼，又有余留的恐惧，十分复杂。
她低声安抚：“别怕，这冷池有恢复元气的功效，护法都称这池子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孩子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奶声奶气的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女魔侍避开了孩子澄净的目光：“是担心的表情。”
孩子歪了歪头：“我记住了。”
永臣掀了帘子走了进去，女魔侍听见动静，忙不送迭的请罪：“护法，我是看这孩子虚弱，才将她带到这冷池，我……”
永臣冷冷地看向那好奇盯着自己的孩子，以手成刀，毫不犹豫的就割断了女魔侍的脖子。
头颅落地，鲜血四溅，零星的血花喷洒在了池中孩子刚刚洗净的小脸上。
两人均没有眨眼。
孩子望着那倒在地上身首异处的女魔侍，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问：“死了？”
永臣不答。
孩子又问：“因为她带我，来这里玩水？”
永臣哼了哼，蹲下\/身去平视着她，随意的撩起池水泼在她脸上，冲去了那血迹，龇牙冷笑道：“因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
“记住，你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但凡知道的人，都要死。”
孩子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女魔侍的尸体。
许久，她才用那小孩子特有的清澈童声说：“那你嘞？”
“……”
“你也要死吗？”
永臣的眉心跳了跳，忽然意识到未来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
永臣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念在那女魔侍尽心尽力照顾孩子的份上，永臣大发慈悲的让孩子继承了她的姓。
单名一个葵字。
葵花喜阳。
但如商葵这般来自混沌之虚，又无心的人，永远也触摸不到真正的太阳。
缺什么就给她补什么，是永臣的仁慈。
进入吐纳修行之后，除了一开始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让商葵修炼，而后的几年中，她进步神速。
天赋异禀让她即使无法结丹，仙界术法和魔界术法也都能修习，是个不错的苗子。
只可惜，这样的好苗子，只不过是个工具人。
“永臣，开心是什么？”
商葵已经能独立看书册了，正趴在地上不知看什么话本。
永臣闭着眼支着头，半躺在榻上，嗤笑了一声：“这跟你有何关系？你只是个无心的小怪物。”
“小怪物？”商葵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永臣睁开一只眼瞅着她，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对，你就是个小怪物。”
商葵听了似乎很疑惑，奶白的脸上尽是费解，翻了个身，撅着屁股开始翻书，像是在找什么是小怪物。
永臣看着看着，忽然就开怀大笑起来。
是啊，带孩子若不是拿来玩儿的，还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