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来拉着程之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八卦，偶尔瞥到屏幕上的过分言论。
一开始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她前一段时间也被骂得不轻，在这行混，早就炼就了一颗强心脏。
程之见到她皱眉，刚想反过来安慰她，却不想下一秒孟来几乎要跳起来指着骂：“这个人给我告他！什么东西，在网上顶着张没人知道的皮就口无遮拦，张口就来！”
程之在看到孟来突然这么大反应的时候就转过眼神，还没来得及看清，周于就挡在她面前，拉开一张毛毯递过来。
“天冷，你们盖着点腿。”
早就过了寒冬，屋里的暖气也还开着，哪里还需要盖着腿。
但程之还是一声不吭地拿过来盖上了。
算了，他不想给她看见她就装瞎。
其实周于还是小瞧了她，她哪里还像当年那样，被周于严肃着语气说几句就委屈巴巴地要掉眼泪，自顾自地与他赌气好几天。
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因为周于说话惹她不开心而赌气了。反正其他人再怎么说她，她也不会生气了。
程之演第一部戏的时候，对手男演员是个女友粉很多的新生代流量，名气不大但死忠粉却多，护崽一样护得紧。只是因为官方放出的花絮片段中，程之坐着男演员站着，就被骂了好几天。
她那时候还会兴冲冲地去搜自己的名字，看见广场上一溜骂她“名气不大架子大”“长得就一副狐狸精样”“看着就绿茶”的时候，先是不理解，再是坦然。
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挨些骂罢了，能算什么。
可回过头的周于却冷了脸色，眉眼尽是肃杀之色 ，黑云压城一样的让人不敢喘气。法务团队的人少见他这个样子，之前被公司内部的人偷走商业机密，他也是成竹在胸不当回事的态度。
今天却实在……原来老总并不是传说中“没有情绪”的人。
他只是冷着脸色看过去，负责的人就及时断掉与电视的连接。再也没有把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投屏上去了。
周于走到他们身边，亲眼看着他们收集舆论，再一条条列出可控告的理由。
他端着手臂，神色看似轻松淡然，忙于操作的人却手指僵硬，因为他清楚身边的周于是怎样的低气压，像是从漫天风霜中走来的人，浑身的凉意都能冻结周围空气。
就算如此，周于还是偶尔抬头看看程之，本想冲她笑笑以示安慰，却逐渐意识到她有点避着他的眼神。
好像孟来到了之后，她就没有与自己对视过。
甚至于他递毯子给她的时候，她看也不看他，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大概是外人在，她不愿意与他表现得过于亲近？
周于本没在意，可在接到电话，临时要去公司一趟时。
程之站起来，神色轻松，语气催促：“你去吧，没事。”
她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多想，这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
客厅坐着的法务团队与书房正在开会的公关团队都在各忙各的，程之有孟来陪着，看起来情绪也还不错。似乎他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留在这的必要。
周于带来的团队主要是负责法务方面的事情，具体如何公关，还是得看程之与团队的选择。
咏姐给出的建议是：不回应。
毕竟也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这件事对程之的事业来说实际伤害并不大，只是从此程之身上最亮眼的标签是“落马高官之女”罢了。
这事现在不好说是好是坏，毕竟今天网络上对她有了好奇心的人更多了，甚至程之小时候的照片都被扒了出来，有颜值圈的大v夸赞她从小美到大，不愧是富养出来的大小姐。
甚至长远来看，商业资源应该是只增不减的。据今天的数据来看，程之之前发过的几个同款，销量与浏览量都大大增加。
她的名气小，也不会严重到有群体要抵制她的地步，对接戏来说影响也不大。咏姐已经打算下一部戏就直接拍千金大小姐，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的那种，直接本色出演。
但程之考虑半天，还是决定正面回应。
她亲手写了一篇，再交给公关团队修改。
最后赶在事情发生后的十二个小时内有了回应。
「大家好，我是演员程之。姜明章的女儿，本名姜易好。
关于父亲的罪行，已经在当年就依法惩治了。我也确实因为父亲的关系，一直在较优渥的生长环境中长大。
对于过错，我不会否认。
但对于莫须有的欲加之罪，我也不会承认。
这些年我一直在用我的方式“赎罪”，虽然力量微薄，无力补偿千千万万。但一直在尽我所能。
大家扒出的高价奢侈品，除了旧年购买的几个因为有纪念意义而留了下来，其它的是友人相赠。
以下附上我这些年资助贫困学生以及其它公益事业的打款记录与资料证明。
虽然与大部分被资助的学生没有联系，但去年收到了一位已经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当老师的朋友的信件，她将这些年我资助的钱返还给我，我将这笔钱原封不动以她的名义又资助了一位小女孩。
很为她感到开心。
我的“赎罪“，或许是有意义的。
而以后，我也一直会背着这份沉重的罪孽，继续补偿因父亲的错误而受到伤害的千千万万。”
面对这么一番言辞恳切又十分真诚的发言，发出去后舆论平息很多。
叫嚣着程之该把她父亲贪污的钱全部捐出来的，说她不配拥用这样“精致”的生活的声音，也偃旗息鼓。
咏姐本来有些忐忑，然后也不得不承认：“最好的公关方式就是真诚与事实。”
“可惜这个圈子里，真诚是最廉价的东西。”
孟来看着那段话，久久不言。然后突然抱住程之，低声哭泣。
程之一惊，“干嘛呀。”
孟来呜咽着：“心疼你。”
程之搂着她的手僵住，半晌才叹气道：“别哭了。”
孟来干脆放声大哭起来：“我心疼你还不让我哭一会儿啊。”
“还好你遇见了周于。”
程之许久没说话，直到孟来哭声渐歇，她拿过纸巾替她擦着眼泪，“我大学肄业。”
“什么？”
自己也刻意忽视的问题今天被迫再次直面，程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于。
他曾说，学习是这个世上最简单的事情。
他说，人不能不学习。人能区别于动物的特征，就是人类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并且可以无限突破上限。
可是，她大学肄业。
他那么优秀，她却连学位证都没有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