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福笑了笑，点了点烟头，
今年已经是他在城墙上二十个年头了，不少将领都没有他的年纪大，苍老的眼睛里浑浊有着清明。
可以说边疆这样的老战士，说出的话可是要比将领还要权威的多。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茅福吹了吹烟管，烟丝都烧烂了出现苦味却依然乐此不疲，“都是一些新来的毛娃子，以他们自己的视角来看东西自然是不一样。”
“站在一个浑浊的泥潭里，想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可是比让我这个老烟鬼不抽烟还要难哦。”
他们微微点头，有人问道，“那茅老怎么看他？”
“怎么看？”茅福笑了笑，“人不要太自私，试着站在高处看一看”
“殿下倘若真正背负盛名，比长安那位更得人心，对他来说自是简单无比，随便撒撒恩惠控控污水，百姓自然会盛赞。
只是这样，殿下有了好名声，过的舒心了，苦的就是我们，毕竟长安那位是只在意名声流传千古的货色，控制不了名声，那就要压迫边境，我们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百倍。”
茅福看的很清楚，“边境和世子，总要有一个人承担起所有骂名，这样才能让长安安心。”
不少人微微睁开眼睛，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弯绕，只是面对的终究是长安，要选择苦了边疆战士吗？
没有，苏毅早早的就做出了答案。
他们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好在现在听说收复了林唐两家，资金运转上应该能缓解不少，听闻殿下毫不犹豫亲自砍掉唐谷云那个老匹夫的头颅的时候，我激动的把床铺下的老酒都喝了。”
“拉倒吧，你本来就要喝的，说是瓶盖漏气酒都跑一半了。”
“林唐两家坑害了我们苏家多少的勇士，这笔血债殿下算是为我们报了，希望在天的英灵能够安心一点，洗脱下我们身上的罪孽。。”
不过这实在是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的补给能够三个月来一次都已经是很快的了。
将士们激动的站在了一起，冲着远处伸展着手臂，在狂风呼啸的城墙上高呼着。
每次运送物资过来都是他们最兴奋也是最幸福的时候，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往往代表能够吃一顿好的，最关键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往往他们会带着家人寄给他们的东西，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个信件都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时有几人大汗淋漓的提了几大桶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来，
香气扑鼻，瞬间回荡在整个城墙上，甚至于不少将领都不禁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放在那一桶食物上。
桶里装的是满满当当的饺子，后面还有几大桶硕大的卤好的肘子、鸡腿，甚至还有一盘盘牛肉。
“倘若有人给我一巴掌，或许应是在梦里，肘子、牛肉、水饺.......好吧，我们是在做梦。”
将士们都激动的围了过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真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们不至于没见过荤腥，但是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精致丰盛的饭菜，别说在边疆，哪怕是在城内这样的寒冬有几家能够吃上这样的大鱼大肉。
“快别杵着了，过来快领你们的水饺，拳头大的牛肉见过没。”
见过是见过，你要问吃没吃到过那就无人回答了。
“这都是这次补给过来的吗，我还以为是应急的零食和阵法材料？”
一名将领骄傲的笑道，“那是当然，不过那些当然也有，却不是最重要的。。”
“这些都是殿下吩咐，亲自安排车队花费了大量心思送过来的，三千头猪，一千头牛，这饺子可是纯肉馅的！”
殿下安排的？
他们微微睁大眼睛，咽着唾沫，
这么多东西运过来还要做好，得花多少银子和功夫”
不少人摇摇头，这种事情不是靠银子就能解决的，最关键的是这份心思。
“所有东西都是跟过来的厨子做的，听说殿下有下旨，这次要让所有的边疆战士都吃上和苏家宴席一样的饭菜，苏家现在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他们深呼吸了一口气，老天爷，三千头猪，一千头牛。
单从数量上来说就已经非常恐怖，更不要说这是从城内运往过来的，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更是难以想象，要知道这中途的路程有多么遥远，步行而来都要磨破两双靴子，更别说带了这么多的肉过来。
他们的眼睛发亮，口水已经忍不住了，“这些真的是宴席上的饭菜啊，天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红彤彤的牛肉了，简直和我们家乡宴席上的做法一样，再也不是，那难嚼难吃的腌肉了。”
“世子殿下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我们.......”
“废话，当然记得。”
那名将领抬起头，拿着勺子，“话先别说，先分一分，剩下人跟我再下去一一趟，这些东西还只是一部分，大家不要抢，还有一大堆厨师正在做，每个人都有份不要抢。”
众将士高喊一声，把那名将领举了起来扔在了一边，嫌弃他太磨叽。
吕常坐在高墙上，美滋滋的吃着盘子里的饺子，狼吞虎咽，左手还拿着一个大鸡腿。
“吃慢点。”
茅福点了点烟头，将饺子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着，“纯猪肉馅的，唇齿留香，真的是新鲜做的。”
吕常傻笑着，双手给自己嘴巴塞满，用力嚼着。
“你这样狼吞虎咽的能吃出什么来。”
吕常满脸傻笑，嘴里塞满了食物，“师傅，咱殿下真好，居然还想着我们，让我们吃一样的饭菜。”
“我一定努力在长城杀敌，好好的报答殿下。”说着又啃了一个鸡腿。
“反正他们老是说世子殿下不好，我就一直觉得他挺好的，真不好谁会管我们死活，我们早就死了烂在土里了。”
“就是缺了点醋和蒜，不然还能更香。”
“傻小子。”茅福笑了笑，看着他的吃相摇了摇头。
没办法，这没出息的样子也像他刚来那会儿。
手里的一小块肘子犹豫了一下也放在他盘子里，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殿下压根不用你这个小兵油子表忠心，记住，他也不是做给任何人看的。”
“不过这么好的饭菜，我还以为只有在吃最后一顿断头饭的时候才能吃到。”茅福笑了笑，又吃了个饺子。
看着无际的外面。
茅福抽着旱烟，心情好着，
“倘若一直这个样子，该有多幸福。”
他的眼神却突然震动起来。
使劲的晃了晃脑袋 把他的美梦一击崩碎。
刚刚放下来的烟枪开始滚动。
“是我感觉错了，怎么整个天地都在晃动！？”
吕常睁大了眼睛，站直了身体，即刻间穿上了盔甲。
他没有感觉错！
地面在不断的摇晃，整个城墙就像是要拔地而起一般，盘子中的饺子震动着滚动下来！！
宛若闪崩地裂一般，万里城墙之下地面宛若岩浆一般崩裂卡莱。
“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震动！！？”
“什么动静，这是什么动静！！”
城墙上的所有将领汗毛竖起，全都放下了食物，跑到了值守的地方边缘。
他们的目光当中，在刹那之间凝固，随后渐渐放大，渐渐放大.......
视线之中。
十几里之外。
一尊身高长达足足十八米的怪物，没有头颅，只有空空如也的脖子。
空荡的脖子碰撞着黑漆漆的云端，无数的黑色的闪电交替出现在它地脖颈上。
巨型双手托在地面之上，划动的区域留下了宽大十米的巨大裂痕。
它不是没有脑袋，而是脑袋在双股之间，那黑漆漆的头颅里有着蚯蚓一样的纹路，空洞的目光像是划破了虚庑。
每踏一步，地面上都会有着一个巨型脚印，朝天发出了一声超高声音的怒吼。
“吼————”
所有的将士捂住了耳朵，眉目之间有着痛苦的神色。
耳朵里甚至出现了血迹，不少战士口中和鼻子中也开始渗出鲜血。
这只是一吼的威力。
它的高度，它的实力，它的强壮与修为超出了所有将士的认识。
他们死死的抓着柱子，狂风与黑夜已经彻底笼罩过来。
茅福喉咙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苍白充满血丝的眼球都快要瞪出来。
他发现，恐惧已经让他彻底说不出来话。
那种东西，是让他们站在城墙上也要仰望的存在。
这还不完。
东边区域同样一道黑色流光划过。
还有一尊和城墙一样高度的十五米的火焰巨兽轰隆落下来，它的双手正在推着一个像是车子一样的东西，地面上有着烈焰灼烧的印记...
它的身躯是干涸的，但是却有无数像是鱼刺一样密集的骨头，乱七八糟的生长着。
火焰的车子里，装了一车的黑漆漆的邪灵，无数的头颅从车子里探寻出来，堆成了山，他们在燃烧——
火焰巨型邪灵在朝着城墙走来。
邪灵旋转着，跳跃着，不断的跃进火焰巨邪的“车子里”，从原来的两米高，一个个堆积成了七八米的高度。
两个从未出现过的巨型邪灵，眼中带着空洞且蔑视的目光，那目光中，仿佛城墙上所有的人类都是待宰的蝼蚁。
那种目光是面对食物的目光。
车子里的邪灵发出了饥渴的目光，像是口水一样的东西，看着将士们流淌了下来。
轰，轰！！
直到这一天，城墙的战士们才真正回忆起来，被巨型邪灵支配的......恐惧。
李平安抬起头，他颤抖着握着腰间的佩剑，尽管佩剑也在颤抖，
“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