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的志向是考入北城的央美大学。
高三她除了上文化课之外，经常会利用课余时间泡在学校开放的美术教室里。
她给顾景宸分享过她的画册。
她的素描画画的很好，那本画册里画的那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活灵活现。
顾景宸不知道她的画到底算不算得上专业，但至少在他这个外行人眼里，她的画作是栩栩如生的。
她不太爱画动物，满满一本画册，虫鱼鸟兽最是少见。
他见得最多的，是她画的各种珠宝首饰图。
他知道，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业内着名的珠宝设计师。
但出于私心，顾景宸还是希望她能画一幅人物肖像画。
所以当沈柠在他生日之前问他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他说，要一幅她亲手画的，他的画像。
他其实更希望得到的是她自己的自画像。
但一个男生要一幅女生的画像，那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
他害怕暴露自己的内心，害怕她知道他喜欢她的真相，害怕他们会连朋友都做不了。
所以他只敢要一幅自己的画像。
沈柠当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没问题。
于是在放学后，他被沈柠拎到了美术教室，当起了她的人体模特。
他一向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可是那几天里他坐在那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就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拿着素描铅笔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勾勒。
看着她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他的面部细节。
她作画的时候就像是被打了一层光，整个人都亮亮的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那时候顾景宸想，她要是就此把他看进了心里该多好。
生日当天，他如约收到了一张自己的画像。
画像中的少年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眼底深邃，眉目含情。
他几个玩的好的哥们儿凑过来看。
还不忘调侃他:“呦呦呦，原来我们顾少还有这么深情的一面啊？”
“那是，你们也不想想，当时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顾景宸心虚的瞥一眼沈柠，赶忙让那几个口不择言的家伙闭上嘴。
除了这幅画，沈柠还送了他一支刻了字的钢笔。
他并不喜欢那支钢笔。
不因为别的。
只因为钢笔上刻的字:友谊天长地久。
这支笔无声的提醒着他，沈柠对他的感情仅仅止步于友情。
——
顾景宸并没有死心。
沈柠在感情方面开窍的晚，他有耐心等。
她打算去北城上大学，那他就陪她一起。
他没有艺术细胞，考不了央美，那就考离央美近的大学。
高考完离校的那天，他要了沈柠的企鹅号，两人约定好了常联系。
当时他并没有告诉沈柠，他打算也去北城。
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高考的成绩能否如愿。
分数出来的前一天晚上，顾景宸几乎是紧张的睡不着觉。
一早就爬起来守在电脑前。
等看到自己总分的那一瞬间，他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他有些等不及将这件事情分享给沈柠。
他登陆了企鹅，加了沈柠留给她的企鹅号，然而好友申请发过去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他后来又加了好几回，依旧没有反应。
好在班里事先约好了两天后在酒店里举办一场班级聚会。
他想等到时候告诉她也不迟。
他想过无数种沈柠知道他也会去北城后的反应，唯独没有想过，她连聚会都没有来。
聚会那天他等了又等，不见沈柠的踪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班里其他人。
班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的动向，唯有宋氿恒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你跟沈柠关系那么好，你居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来？”
不得不说，宋氿恒嘲讽的很成功。
他顿时感觉到心口一阵揪痛。
他没搭理宋氿恒，而是直接拦住了刚进门来的江佳佳，沈柠的好闺蜜。
江佳佳同样有些意外:“她出国了你不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
他甚至不明白，沈柠的志向是央美，怎么会毫无预兆的就出国。
他不知道那天的同学聚会后来他是怎么回去的。
他只记得周围同学谈笑风生，人声鼎沸，而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座被人遗弃的孤岛。
他是后来才听自己几个要好的哥们儿说，沈柠在国外不知怎么跟宋氿恒联系上了，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哥们儿当时还嘲笑，说隔着千山万水的网恋，人也见不着手也牵不到，这种恋爱有什么意义。
没人知道，他当时心里的滋味。
没人知道他有多羡慕宋氿恒。
她隔着千山万水都愿意做宋氿恒的女朋友，而他到最后却连联系她的资格，好像都失去了。
从那以后的五年，他的心湖归于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
后来顾景宸偶尔能打听到，沈柠在国外发展的很好，跟宋氿恒也一直保持着关系。
他想，这样也好。
哪怕她早已忘了他这个朋友。
只要她过得幸福。
——
五年后，顾景宸再他家老头儿的威逼利诱下很不情愿的陪他去参加一场商业晚宴。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些生意场上的阿谀奉承，虚伪客套。
陪老头儿应付了一会儿后，就借口去卫生间，去到了二楼的阳台躲清净。
在阳台时，余光瞥见阳台的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无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缩在阳台角落里的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
她的那张侧脸像极了沈柠。
顾景宸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他不敢确定，盯着那张侧脸看了又看。
那张脸比记忆中的沈柠要瘦削了一些，但那五官怎么看怎么像。
女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缩在那里，即便是觉得冷也没有转身回屋内。
犹豫再三，顾景宸才鼓起了勇气走过去。
不管她是不是沈柠，至少看起来，她需要帮助。
于是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沈柠？”
眼前的人蓦然转身，他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停顿了一瞬，随后又跳的飞快。
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再也无法毫无波澜。
——
沈柠回国了。
顾景宸首先想到的是，她回来或许是准备跟宋氿恒结婚了。
他本该祝福的，但他祝福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试探性的问她，是打算结婚了吗。
却意外的得到了她跟宋氿恒已经分手了的回答。
她当时的神情不太好，他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可内心除了心疼她之外，隐隐还有些雀跃。
他鄙视那样的自己。
他主动找理由送她回家，想跟她多点独处的机会。
可一路上他们之间话少得可怜。
她变得客客气气，而他自己也变得小心翼翼。
五年的时光，让他们之间变得生疏，不复当年。
一路上他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但好在她回来了，不走了。
他原本以为，这是老天在给他机会。
——
再次遇见她，是在自家的酒吧里。
他刚好在店里巡视，工作人员跟他说厕所似乎有人闹事。
他赶过去，远远就看见她被宋氿恒狠狠扯着头发。
他连骂都不舍得的女孩儿，却被那个人渣如此对待。
愤怒逼红了双眼，他几乎是冲上去就狠狠给了宋氿恒一拳。
抬头却发现，有人跟他同时解救了沈柠。
而她第一时间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看着她跟慕衍州暧昧的举止，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把宋氿恒拉了出去，狠狠揍了一顿。
以此宣泄心中的遗憾。
再次回去，他看到的是沈柠跟慕衍州拥吻的画面。
那个传闻中一心只爱经商，对女人毫无兴趣的男人，将沈柠紧紧搂在怀里忘情的亲吻。
他们旁若无人，好像谁都不能将他们打断。
漫天的酸楚涌上心口，他却只能苦笑着转身。
原来，老天爷从不会给胆小鬼留机会。
——
沈柠跟慕衍州走到了一起。
慕衍州那样的男人，确实配得上沈柠，他无话可说，只有祝福。
他是在江佳佳的婚礼那天才知道沈柠跟慕衍州是怎么相识的。
后来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如果沈柠那天在酒店走廊里遇见的不是慕衍州，而是他，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
沈柠婚礼那天，顾景宸喝的烂醉如泥。
送他回去的那个女孩子有一双跟沈柠极为相似的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那个女孩儿在他耳边不停的说话。
“你好，我叫许姝，你长得真好看。”
“你喝成这样，是不是喜欢沈柠姐姐呀？可惜沈柠姐姐现在已经是我嫂子了。”
“要不你别喜欢她了，你喜欢我吧，怎么样？”
然后，他的脸颊好像被她亲了一口。
触感软软的，痒痒的，难以言喻。
他躲开了，含含糊糊的凶她:“许姝是吧？你别乘人之危啊！”
“我告诉你可清醒着呢，慕衍州派你来的是不是？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我这辈子都不会叫沈柠嫂子的！”
然而许姝根本不怕他凶巴巴的态度，探头过去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在顾景宸惊慌失措的“女流氓”骂声中，她笑的得意。
她许姝喜欢上的人，那必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