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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渡生 > 第38章 她不语·谁入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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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语国中人人惊惶,似因新帝发了大火,竟将皇后打入了狱中。

如今国中无后,氛围怪异。

坊间茶楼里,百姓皆议此事。

“连皇后都免不得获罪,更况我等凡夫俗子?”

“哎,此言差矣,皇后那般,是因其自己犯错,与我等何干,我们都是良民啊!”

“新帝继位,想是要来个杀鸡儆猴吧?”

“杀鸡儆猴也不是这么干的,哪有一国之君将自己的妻子打入狱中的?降罪便罢了,又不撤封号,这算怎么个事儿呀?”

“新皇原就是先帝不喜的,这皇后啊,也是先帝为了压制邻国,这才从那儿招来和亲的。你看大皇子、二皇子,哪个不是娶的大臣之女,偏这位三皇子,娶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还是正妻。现在继位,不得不按着礼法封后,自然心里不悦。说不定心中早就不快了!”

“那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谁人不知,三皇子对三皇妃宠爱有加,三皇妃虽是在此地无权无势,却是个极其美丽聪慧的女子,经常设粥棚解救流民,在朝政上也帮了三皇子许多,要不怎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最后坐了这位子?就这?他要还降罪给皇后,岂不将来遭人唾骂?”

“有这事儿?这我先前的确不知啊,若如此,此事倒邪门儿得很了。你说放着这样一个皇后不要,他究竟要做甚?”

“哎呦,几位爷,都不要命啦!”店小二端着点心上来,一脸愁容,“且小声着点儿吧,最好是一个字也莫再提了,这店儿还得做生意呢!闹不好大家都得一起掉脑袋嘞!”

“怕什么!本就是君王当道,咱这些百姓议论几句又何妨,还能全把我们抓了去?”

“哎呦,看来各位都还不晓得,西街茶铺都晓得吧?前几日几位爷在那儿议论此事,不知从哪儿冲出一伙人,连客带老板和小二一起带走了。旁边开摊儿的若非腿脚麻利,也定遭殃,现如今那些人,还不知在哪里呢!那茶铺已荒了好几日了!西街也无人敢行,我邻家许久没敢出去摆摊。”

“有这事儿?”

“可不吗!所以我才说几位爷还是莫再议论了,一个不小心,这儿没得跑,大家就一齐下去伺候阎王爷爷吧!”

众人唏嘘,方噤了声。

宫中水牢。

女子趴在地上,半个身子都浸了水,脸上也无一处干的了。水牢里本就阴暗,四处墙壁被水浸得生了霉,女子咳着嗽,奄奄一息地闭上了眼。

“皇后娘娘!娘娘!您还好吗?”

娇弱的啜泣声传来,声音很轻,又很沉。

女子仍咳着嗽,好不容易睁开一只眼,却转不动身子,看不清眼前人。

“阿元……”

“是我!娘娘,您还听得出我的声音。”阿元哭着,不敢大出气,生怕回音扰了正吃酒的狱卒。

“娘娘,我给你带了点心,您还有力气吗?”

女子又发力挪了挪,最后力气都用完了,也没能挪到牢门边儿上。

“算了,算了 娘娘,你别动了 我等会再打点打点,让他们给您送进去。”

女子发出一声冷笑——阿元终归天真。

她之所以这般无力,便是三天来都未进食。那人将她关在这里,却并未说不准她吃饭。自然有人吩咐了别给她送饭。

她想自己是要死在牢里了。

还没被怎么折磨,就先饿死了。

不过,无所谓了。她自有遗憾,现下,再如何遗憾,也达不成夙愿。

死了好,死了干净。

当初,那人也是这般说的——你要寻死?那便死吧。你以为我会在乎你?

女子冷笑一声,她从未将自己看得有多重要,更从未以为在那人心里,自己有多么重要。

落到今天这般下场,是她的错——有眼无珠。

“阿元……”

她拼着气力叫出名字来。

“娘娘您说,阿元听着呢。”

“别来了……”

“娘娘,您说什么?”

“别再来看我,别浪费自己的俸禄,来看我。我……怕活不成了,呵……”

自己都要死了,积些德,或许来世还能做个平凡人,有个好下场。一个将死之身,犯不着让别人为她舍财舍命的。况阿元这样的好女孩儿,该有个好宿命。

“娘娘,您在说什么呀?皇帝陛下只是一时恼怒,听阿幻说,大臣们也都在劝谏呢。况且,陛下并没有废后……只是将您关在这里,可见陛下对您还是有情意的。您是蓝国的人,就算要降罪,也要和蓝国那边儿通气,您不会死在这里的,娘娘!”

女子没再说什么,眼又不自觉闭上。

“娘娘?娘娘?”

见她又咳了两声,阿元才哭着离开。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阿元会再来看您的!”

女子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里,呼吸变得微弱,这几日太累,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梦——这梦,她记了十年。忘了十年。

梦里,有稚嫩聪慧的胞弟。

他唯一一次兴奋地奔向她,是被父亲夸奖的时候。

“姐姐,账房先生们都夸我了,说我很有天资,父亲很高兴,说答应我给我买一具小木马。”

“真的?乔儿真棒!那姐姐也得送你些什么,父亲送你木马,我便送你一直想要的那支短箫吧!”

“真的吗!姐姐真好。”

后来,府里常有曲声,下人们都夸赞二公子曲艺精湛。

她还梦见一个可爱的女娃娃,那女娃娃比起胞弟,更加可爱天真,又豪迈不羁。

平日里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小姑娘总第一个找她分享。

“情姐姐,你瞧!这是母后命人给我新裁的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夏儿生得美!穿上这身,更是个小美人啦!”

“情姐姐,我很公平的哦,就知道姐姐喜欢,便又从母后那里讨了一件,过几日,姐姐的新衣服做好了,我们一起去小花园放风筝!”

“好,那我就开始期待夏儿要送我的新衣裳啦!”

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胞弟将自己闷在房间里,即便父亲严厉呵斥,那孩子也没有出来。

她明白的,在这家里,唯一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就是自己,现在走,在他心里,便等同于她抛弃了他。所以,他不肯见她,也不敢见她。

也好,就让最美好的时光都留在彼此的回忆里吧。胞弟总会长大,总有一天,能明白这一切。她想。

小姑娘的哭声再次盘旋于她的脑海,她记得,从蓝国至蜜语国的一路上,自己都念着那孩子的哭声。

小姑娘先哭了,她倒不好再哭了,两个人拼着哭,是无尽头的。

“情姐姐,你不要走!”

小姑娘的挽留的话语如在耳边,一片啜泣之中,声音也断断续续。

她于是安慰孩子,自己会回来。

“夏儿,没事的,姐姐只是出去玩儿一趟,若是好玩儿,我回来告诉你,接上你一块儿去,成吗?”

“情姐姐,那里……好玩儿吗?”

“那里……好玩儿吗?”

小姑娘问了她许多遍,她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了,总不会是肯定的——在来到这儿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会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现在,她好像要食言了。她回不去了罢。

梦里,两个孩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像是思念,又像是质问。

“情姐姐,你怎么没有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啊!”

“姐姐!你要永远抛弃我了吗?”

“情姐姐!”

“姐姐,你在哪儿?你过得好吗?”

许久了——她许久没见到故人了。真的很久了。有十年了。

梦中,他们的脸还是记忆里的。快了,就快模糊透了。也许,再过不知多久,便只剩轮廓,再几日,连轮廓都不剩了。

她忽而心跳加快,想要去抓住这记忆,抓住,然后牢牢锁住。

她叫着孩子们的名字。

“乔儿!夏儿!”

叫了很多遍,可他们听不见。只是面对着她,静望着她,渐渐飘远去了。

她仍喊着,终究没有抓住。只是飞溅的水花又浸染了她的身子,这个活在梦里的人,此刻已毫无知觉了。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商情!”

“情儿!”

一个有力地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也亲昵地喊了他一声:

“殿下——”

不知从何时起,商情开始觉得,一切都是上天给她的惩罚——让她远离自己的国家,远离家人和朋友。却有时候,也会埋怨命运的不公——若公,她不会来到此地,不会认识那个人,不会快要死在这地方。

人心已然烂透,什么样的人会愿意花费心思装饰那本就不怎么精致的外在?恶人会。虚伪的人会。

他们需要那外在,需要那样美丽的外在去掩饰内心的虚无,假装自己是个完善的人。既骗别人,又骗自己。

商情微微睁眼,望见了水里的自己。她很悲凉,很惆怅,很脏,很痛。

偏偏,她又看到了那人——那个亲手将自己送来这里的人。

她怪自己不争气,都这样了,她还很怀念当年的王府。

那时的商情,站在厅中,娇小,无助。

“三殿下,这位就是从蓝国来的小王妃。”

庄公公正向座上人介绍着她,商情只敢听声,不敢抬头。

“知道了。”那人的声音冷厉平淡。

“殿下,您看,该将娘娘安排在哪个院儿呢?”

“随你。”

“殿下,这……岂能随意呀?奴婢不好做主的呀。”

“庄全,这等小事也来问我,你当的什么家?”

虽是责备的话,听声音却和方才一样,平淡冷漠,没有半点儿加重。

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那“殿下”都只会那样说话。

说完,“殿下”便掠过商情径直走了,庄公公也没追上去,只叫了人跟着,便又带着商情来到了一座院子。

“王妃娘娘,这院子虽小,您住着却绰绰有余了,再大,怕您晚上睡觉的时候害怕哩!”

商情抬头朝里头望去,一眼望不尽最深处——“小”?

商情沉默不语。

等等,是让她一个人住这儿?

她想问清楚,奈何来时,便经了培训: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是以她终未开口。

进去时,便见下人已等在一旁。

“这些都是伺候您的,你过来!”庄公公朝一个孩子勾了勾手,对商情道:“她叫阿元,是专门伴着您玩儿的,怕您在府上太寂寞。别瞧着她年纪小,是正儿八经伺候过主子的,您放心,绝对是个妥帖人儿!阿元,日后,你便跟在娘娘身边儿了,还不快行礼!”

“参见王妃娘娘。”阿元行了礼,露出天真的笑来。

商情瞧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些,虽好奇,亦没多问,只朝她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王妃娘娘,有什么事儿您就只管吩咐他们,老奴还要去看看殿下那头儿,就先退下了。”

下人们一时伺候商情用了饭,又为她沐浴,之后便将她一人留在了床上。

“……”

还真是一个人住——她心道。

自来了此处,商情还没说过一句话。

这里的规矩她还没完全摸透,大意不得。父亲说过,蜜语国比不得蓝国,在这儿或许更受束缚,他叮嘱她定要谨言慎行。

这里,有个冷漠的主子。商情只想着,那个冷漠的人,是她的小夫君。她的小夫君,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怎么关心。

在家时,父亲待上门的客人也不会如此冷淡。

依照今日形势看来,想必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入了夜,虫鸣阵阵,本就吵得难以入睡。商情只敢蒙在被子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偏是夏日,被子里闷得紧,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样偌大的一个屋子,只她一人守着,稍微发出点动静,墙壁四周便传出回音来,声音绵延,夹杂着虫声,更加可怖。

她又将被子紧了紧,却是闷热得透不过气来,只要一动,回声又起,如此循环往复,一直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的脑袋还清醒无比。

正愁这聒噪的一夜该如何度过,突闻得一声响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掀开被子仔细去听,“呲啦”一声,门被打开,空气里发出的回声更甚。

她立即坐起来,又钻进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颤声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