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盅酒下肚，百骸俱散，戴天突想起自己来这里的重要使命。
戴天突问道：“胡必成这么晚了来拜访你，是不是向你要病毒来的？”
杨丹田一脸惊诧，放下酒杯，盯着他问道：“什么意思？胡必成要的是我的内切酶，可不是什么病毒。你是知道的，他要制作N14，离不开内切酶。”
戴天突摇摇头，说道：“不仅仅如此吧！你的实验室提供给他的除了内切酶，还有比内切酶更重要的天突病毒。还记得天突病毒吗？这名字还是你取的呢！当年我把所有病毒样本全销毁了，只给你的实验室保存了一份。也就是说，全世界只有你手中有天突病毒的样本。我现在知道了，天突病毒就是胡必成制作N14的唯一原材料。你能解释一下，胡必成的手中的天突病毒事哪里来的。你能否定不是你复制给他的？“
戴天突一边啃着羊排，假装注意力全在手上，其实暗中各种感觉器官并用，密切注意着杨丹田的反应。
杨丹田很平静，说道：“胡必成手中的天突病毒确实是我复制给他的，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小子在我这里要的东西太多，甚至我已经忘记了有这回事。现在你提起，我才记起来。这我不否认，在你面前也不需要否认。天突病毒的发现是你的功劳，等于就是你的资产，如果能被开发出来，变毒为宝，造福苍生，你功莫大焉。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下诺贝尔医学奖，可有人想埋没你的功劳，我当然替你抱不平。三年前胡必成知道我有这种病毒，说要去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医用和商用价值，我毫不犹豫就给了他一份副本。不过他从来就没说起过，天突病毒竟然是制作N14的重要原材料。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什么根据吗？”
戴天突说道：“国医堂赵银章手下的研究团队对N14做了半年的分子研究，现在鼓捣出这么一张图片来，我虽然把天突病毒的所有资料销毁了，但病毒的模样铭刻在我的大脑皮层上，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闪光点，怎么可能忘记它呢？”
戴天突边说边掏出手机，点开图片，递到杨丹田手里。
戴天突在胡照曦的手机里看到了N14的分子图后，要求她给自己微信上发一张，借口说是去研究核实一下，其中早就打定主意，用事实证明，戴天突已经闯下大祸。
杨丹田仔细端详图片，点点头，说道：“不错，如果这图就是N14的分子图，那么毫无疑问，和天突病毒有密切关系。我没想到胡必成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他对天突病毒的开发利用竟然成功了，天突病毒成为激活先人记忆的神药，不可思议。不过这小子身上铜臭味太重，光想着自己盆满钵满，连一口汤也不想给我们留着。”
戴天突摇摇头，说道：“其实他没赚什么钱，反而把半辈子积攒的资本全赔进去，现在穷得连裤子都要送典当店。我听胡照曦说，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换主人了，只有一个制作N14的一个小实验室还在运转，已经穷得连病毒都养不起了，还逞什么能呢？”
戴天突说这话富有深意，故意把胡必成的经济状况暴露出来，是在暗示戴天突，现在的胡必成手里不可能有天突病毒的存在，胡必成现在想要制造出N14，必须向杨丹田要病毒做原料，因为全世界只有杨丹田的实验室一家有这种举世无双的病毒储存着。
而杨丹田刚才只承认三年前无意中给过胡必成病毒样本，以后就再没给他如此厚待。这可能吗？明显没有说真话。
希望杨丹田能自己收回刚才的话，老老实实把和胡必成的交易交代出来。
如果自己当面戳穿他的谎言，他杨丹田固然难受，可能自己比他更难受。
毕竟他是自己最铁的哥儿们，属于那种可以无条件托孤、无保留托生死的亲兄弟关系。
谁知杨丹田竟然没听出他的意思，或者说是故意装作没听出他话中富含的深意，而后一种可能性明显偏大。杨丹田的智商可不比他戴天突低，而且此时喝酒也远没到脑袋发热、反应迟钝的程度。
杨丹田冷冰冰说道：“落到这般地步是他活该，你不需要同情他。怪这小子思维太超前，野心太大，恨不得一下子成就一番堪比软件大亨比尔盖茨的伟业。激活先人记忆虽然是惊世之举，可以改变历史，再没人敢篡改史实；也可以改变社会，再没有人再敢说假话。可在我们这个小小的S市，大而无用，哪有什么市场？只能走歪路，投靠胡金岩这样半黑半白的大佬。现在被人家榨干了，只能干着急。随他去吧！说起他我连喝酒的雅兴也没了。我如果判断准确，这小子日后连怎么死都不清楚。”
戴天突大失所望，杨丹田不肯配合，故意走了话题。
可你能奈何？喝着他家的美酒，你总不能拍他家的桌子吧！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他沟通。
古人不是说过，水至清无鱼，人至清无徒吗？
学郑板桥的样，来他奶奶个难得糊涂！
不过事关自己一家几口生死存亡的大事还得说清楚，不能含糊。
戴天突接下去说道：“我这张图是胡照曦给的，胡照曦的国医堂已经掌握了制作N14的方法，你能猜出胡照曦接下去想干什么吗？”
杨丹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胡照曦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研究N14的前世今生。胡必成本来就是为胡氏山庄服务的，难道是想窃取胡必成的成果，然后把他一脚踹开？这也显得太不厚道了吧？就像残暴刻薄的秦国人，杀商鞅其人泄愤，却用商鞅之法强国。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原来杨丹田竟然不清楚胡氏山庄里复杂的父女关系，这就更奇怪了。你杨丹田曾经有做胡氏山庄乘龙快婿的可能，怎么可能不知道胡家父女关系呢？
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装聋作哑，得乖卖乖，是不是在故意和自己过不去呀？
戴天突不耐烦道：“胡必成只是和胡金岩有合作关系，和胡照曦没有关系。胡照曦想使用N14必须向胡金岩要，而胡金岩对N14的管控非常严，完全是想靠手中的N14，达到控制自己女儿的目的。女儿对老头子来说，已经失控了。胡照曦研究N14的前世今生，就是为了能自己制作N14，彻底摆脱父亲胡金岩的控制。”
杨丹田惊讶道：“原来如此！哪她知道我手里有制作N14的原料天突病毒的样本吗？“
戴天突实在憋不住，几乎咆哮起来，说道：“这就是我半夜三更还来敲你大门的原因，你还真以为我嘴里淡出鸟来，想找你喝酒聊天吗？”
杨丹田见戴天突突然发起飙来，慌张起来，低声下气说道：“别发脾气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喊破嗓子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你像蚊子一样叫，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何必大呼小叫自伤元气呢？身体要紧，有话慢慢说、轻轻说，我仔细听着就是，保证一字不漏。”
杨丹田今天的表现阴不阴，阳不阳，令人捉摸不透。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呀！
戴天突无可奈何，只好耐着性子和他说话。
戴天突说道：“我已经在胡照曦面前撒了谎，告诉她你手上没有制作N14神药的天突病毒样本，看她当时的表情，估计已经信以为真。”
杨丹田急忙说道：“那就太谢谢你了，哥们之间不说谢，让我敬你一杯，一切都在这杯酒中。”
杨丹田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杨丹田抹了一下嘴唇，说道：“胡照曦天生的富家小姐的臭脾气，她想得到的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计成本。你这个谎撒得好，让我躲过了一劫。要是被她缠上，我算是完了。”
戴天突冷笑道：“你算是躲过了一劫，可我呢？我在她面前撒了谎，要是被她知道真相，我会有什么下场？我得罪了国医堂的金主，他们一定会把刘豆蔻拒之门外，你没事了，我就真的完了。”
杨丹田安慰道：“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只要我们都不说，没人知道。”
戴天突盯着他说道：“可我不太放心你。你小子要是和她玩起了旧情复燃，怎么办？”
杨丹田连连摇头，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没那回事！当年我在她面前发过誓的，这辈子永远不会和她再见面，除非她主动求着来见我。而她也发过誓，永远不会主动来见我，除非我死乞白赖跪倒在她脚下。”
杨丹田说着这话的时候，戴天突发现他的表情变得非常颓唐，只顾自斟自酌。
戴天突深知他的脾气，再不可撩拨他，不然他可能就要摔杯子了。
杨丹田有个臭脾气，有人胆敢怀疑他的承诺，挑战他的5A级信誉，他马上视你为小人。而小人是他不耻为伍的。
戴天突不想做小人，急忙转换口气，软下来，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再不敢多嘴一句。
两人默默撞过两盅，戴天突想起什么，不得不继续话题呀，于是战战兢兢说道：“你有天突病毒的事，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胡必成，他在你手里拿过病毒的。他这里希望你也能去打个招呼，让他别多嘴多舌。这家伙最听你得了。”
杨丹田冷冷一笑，说道：“他这里你就放一百个心，现在给他一百个胆量，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戴天突好奇道：“怎么回事？”
杨丹田说道：“你的警察朋友、刑警队的那个王胖子今天找他问话了，向他‘求教’激活先人记忆是怎么回事。王胖子还在侦查三个月前发生在九灵山的那桩命案，显然王胖子已经开始怀疑胡必成鼓捣的先人记忆和命案之间存在关系。这下把胡必成吓个半死，他半夜三更敲我的门，就是想和我订立攻守同盟，别把天突病毒的事说出去。这小子蠢到家，很可能王胖子已经把他的手机监听了、行踪定位了，他来找我，不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吗？你胡必成只要没杀人，怕个球？被我一通臭骂，屁滚尿流而回。”
杨丹田的话把戴天突给吓坏了，王胖子盯上了胡必成，就算自己家乡人傻子校不是他杀的，这胡氏山庄还能玩吗？胡氏山庄不能玩，哪谁给刘豆蔻治病？
王胖子办案乃是有名的鬼见愁，一旦立案侦办，一定要有结果，天皇老子也拦不住他。
戴天突想到这里，身子凉了半截。
杨丹田漫不经心问道：“王胖子怎么知道先人记忆这件事情的？是不是你在和他喝酒时不小心透露给他的？不然，王胖子不可能知道有先人记忆这码子鸟事。”
戴天突连连摇头，说道：“我怎么敢去捅这个篓子？把胡氏山庄搞臭了，谁给我的女友治病？我从医院辞职后，就没和王建军联系过。他甚至不知道我在帮胡氏山庄做事。“
杨丹田点点头，说道：“那这事就很清楚了，是胡必成自己没管住嘴巴，胡乱瞎吹，现在终于吹出祸事来了，自作自受，活该！”
正说话的时候，杨丹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说道：“你慢慢喝，我先接个电话。”
说罢，匆匆走到阳台的角上去接电话。
戴天突望着他的背影感觉不对劲，突然一个激灵，杨丹田的手机不是已经关机了吗？今天晚上打了几次，自己的手机反馈一直是对方关机。
难道他还有一个和特殊人物联系的特殊号码？
而他这个特殊号码连他戴天突这个铁哥们也一无所知，岂有此理？
心里颇有醋意。
戴天突心中来气，要证明一下，拿出手机，拨打杨丹田的号码，结果还是关机。
而现在杨丹田正拿着手机和电话里的人聊得热闹。
不用再怀疑，杨丹田就是有两个号码，一明一暗。
衷心希望杨丹田的那条暗线是留给情人娜仁高娃的，那是他们的情人热线。
杨丹田打完电话回到酒席上。
戴天突不动声色，假装随意问道：“你的娜仁高娃不放心，来查岗了？”
杨丹田摇摇头，说道：“是胡必成。这家伙还是不死心，老生常谈，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一百遍，被我骂回去了。”
原来不是情人热线，而是生意热线。
戴天突顿时心灰意懒，姑奶奶的，原来这小子是和胡必成特别保留了一条通信暗道，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联系。
只有智商三十的呆大才会相信他和胡必成的病毒交易只是极为偶然的一次。
极有可能是常态。
而自己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现在刑警队王胖子找上门来了算账，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但愿他杨丹田能平安无事，渡过难关。
戴天突再无心喝酒，也不想和杨丹田瞎聊，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5点，或许马上回家还可以睡上两个小时，急忙放下酒杯，起身作别。
杨丹田也无意挽留，看来他也没心情喝酒了。
王胖子已经盯上了胡必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在胡照曦面前撒谎的事变得无关紧要，也算机关算尽原是空，一夜回到解放前，深更半夜白跑了一趟。
眼下只有一个愿望，希望王胖子办案效率不要太高，多走点弯路，破案时间定在国医堂治好刘豆蔻的亨廷顿症后，那就太完美了。善良得救，凶顽被惩。
自己就算因为天突病毒处理失当，被牵涉到案子里去，蹲几年大牢，也决无怨言。
刘豆蔻可不是世俗女子，一定会等着他刑满释放回家，然后喜结良缘，白头偕老。
眼下之苦，只算噩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