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言。”沈二叔犹豫不决地问道：“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沈斯言冷笑，“他手里沾着多少人的鲜血，难道你们还想要包庇他的罪行，将他锁起来一辈子不让他出门，就能粉饰太平？就能心安理得？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闻言，众董事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听出了沈斯言的狠绝。“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说：“法治社会，这事，不是你我想怎么办就能办。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总该得到安息。”
他拿着手杖，越过众人，一步步地走到沈锦年的身旁。
他看不见沈锦年，却能听见沈锦年那粗重的呼吸声。
沈斯言垂眸‘对着’沈锦年，语气平静地开口：“你总说，你选择不了你的出身，私生子的出身不是你的错。这话，我听着虽然不开心，但的确有几分道理。”
“你儿时受过苦，你想要脱离困境过人上人的好日子，这也没什么。身为沈家私生子，你已经能过得比云海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富贵了。但纵观你这一生，所作所为，实在是令沈氏家族蒙羞。”
沈锦年仰头看着沈斯言。
他看着居高临下跟他讲人生大道理的沈斯言，一瞬间，有种穿梭时光回到儿时在马场初见沈斯言的那一天。
他高高在上方，他得卑微地抬头，才能仰视他。
沈锦年颓丧地嗤笑起来，“沈斯言，你生来就万众瞩目，你懂什么！我的出身，就决定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你这样耀眼！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投个好胎，成为沈家嫡长孙，你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享尽荣华富贵。可我呢！”
沈锦年笑得双眼通红，他含恨说道：“你要是我！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沈斯言只觉得好笑。“照你这么说，瞎了眼睛，被沈氏家族放弃的我，岂不是更应该怨天尤人，憎恨上这个世界？我是不是也应该杀了你泄恨？是不是也应该炸了沈家跟我陪葬？”
沈锦年愣住。
“你看，在你眼里高傲耀眼的我，瞎了眼睛被沈氏家族放弃我，我可有做过任何一件为家族蒙羞的事？可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
沈锦年咬着唇，竟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沈斯言此人，虽然有点疯魔，可他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他明明有着最该对付整个沈氏家族的理由和立场，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报复任何人。他一直都守在他的小院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沈锦年，你根本就是个烂人，你从骨子从基因就烂了。而私生子，不过是你用来掩饰你是个烂人的借口罢了。”沈斯言轻笑，“从没有人用枪指着你的脑袋，逼你去行凶作恶。”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锦年愕然，满心无力，无法辩驳。
“将沈锦年交由警方，该坐牢坐牢，该枪毙就枪毙，沈氏家族任何人都不得出手干涉警方办案。”沈斯言站直了身，叫了声：“程助理。”
跟在沈锦年身边干了好些年的程助理，听到沈斯言叫自己，他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以为自己也做了错事，要被送去坐牢。
可他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锦年是个心思沉重，做事谨慎的人。程助理就真的只是沈锦年工作中的特助，沈锦年干的那些恶事，都没有让程助理料理。
程助理忐忑地应了声：“我在，大少爷。”
沈斯言告诉他：“通知下去，沈氏财团要办一场公开致歉会。”沈斯言又转过身去，面相着站在长廊中的所有董事，他说：“你们都随我出席致歉会，公开致歉，接受谴责。”
闻言，董事会成员们都有些忧虑，但他们却不太敢反驳沈斯言的决定了。
他们可不傻。
沈恒均一个专心搞研究的人，他哪里会了解沈锦年做的这些事，那些资料，十有八九是沈斯言暗中交给沈恒均，要借沈恒均之手搞死沈锦年。
而他，全程不需要出面，自然也就干干净净。
一想到沈斯言早就查到了沈锦年的这些罪行，却一直没有公示出来，一直等到今天才拿出来，他们都对沈斯言生了敬畏心跟恐惧心。
这个人，只是瞎了眼睛，并非坏了脑子。
他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一直都是云海市最耀眼的贵公子，他聪明奸诈，却有底线。
一个沈锦年都能将他们压得翻不了身，更不要说是轻松干翻了沈锦年的沈斯言了。
董事会成员们很快便认清了现实，纷纷点头附议：“是该道歉。”
*
当天，沈锦年就被移交给了警方。
乔发财问沈斯言：“老板，城中村那个男人，咱们该怎么处理？”
沈斯言想了想，才说：“一并交给警方。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都不比谁干净，让法律去制裁他们吧。”
“好。”
沈锦年被带走的那个下午，沈氏财团召开了一场公开的致歉会，沈氏财团dy官方号同步直播现场。
各方记者纷纷出席记者会。
沈斯言身穿一身黑色正装，拄着手杖，带领沈氏财团全体董事会成员，以及高层领导，出席致歉会。致歉会上，沈斯言就沈锦年做的那些丑事全部公开，并向所有受害者及受害者家属致歉。
同时，他也进行了自我检讨，认为自己身为兄长未能教育监督好沈锦年。
并承诺会配合警方跟监察部门的工作，帮助调查真相，还给公众一个真相。
这场道歉会影响很大，一时间，沈氏财团恶评如潮，商业上的那些合作伙伴也都起了终止合作的心思。沈氏财团高层都急得直跺脚，但沈斯言却是一点不急。
沈二叔暴跳如雷，声音都提高了，“各城暮色商场几乎看不到顾客，每天都有人跑去商场外面砸鸡蛋泼粪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再这么拖下去，沈氏财团百年根基就要倒下了。”
陆知微已经出院，但她一直没有醒。
苏婷婷说陆知微是陷入了重度昏迷，沉浸在往事回忆中不可自拔，还说她从x国回来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要么好几天不睡，要么睡着了就噩梦连连，无论如何都无法苏醒。
什么时候能苏醒，得看陆知微自己的意愿。
“嘘。”沈斯言将手指竖在唇边，提醒沈二叔：“安静点，我家微宝在楼上睡觉呢。”
沈二叔：“...”
“快了，就这几天了。”沈斯言一脸高深莫测，一点也不在意沈氏国际这场危机。
沈二叔见到他这副模样，虽然羞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次日，x国太子爷季诺高调现身中国，欲要跟中国合作，建立国际航空旅行公司。所谓国际航空旅行公司，是一家发致力于发展宇宙旅行项目的公司，深受全球富翁跟有钱人的热爱和追捧。
他抵达京都那一天，引起了全球关注。
一周后，季诺与中方航空总代表，以及沈氏财团新任董事长沈斯言一起，在新闻媒体朋友的见证下， 签署了合作书。
x国是全球最富有的国家，季诺作为x国太子爷，他缺什么都不缺钱。当得知他要选择跟沈氏财团及中方航空合作时，现场的媒体朋友都大吃一惊。
他们将季诺跟沈斯言围了起来，礼貌而震惊地询问季诺为何会选择跟沈氏国际合作，难道他不知道沈氏国际最近发生的事吗？
对此，季诺的回答是：“正因为沈氏国际最近发生的大新闻，才让我关注到了沈氏国际跟沈斯言先生。诚然，那位沈锦年先生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可沈斯言先生的身上，却有着让我最欣赏的品质。”
“他有作为人的良知，也有作为商人的担当。正因为他愿意公开致歉，承认沈氏财团的罪行，反倒让我意识到沈氏财团是可以信任跟合作的伙伴。”
“我想，跟沈斯言先生合作，一定会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他毫不吝啬自己对沈斯言的认可跟欣赏。
从新闻中看到这段采访，整个沈氏家族都意识到了沈斯言的厉害之处。
感情他跟季诺早就有牵扯了！
因为季诺的一番话，国人很快也清醒过来，他们唾弃沈锦年的恶毒行径，却也折服于沈斯言的人格魅力。沈氏国际旗下所有产业，在经过短时间的动荡后，很快又恢复了稳定。
沈斯言坐在沈恒安的房间里，他剥了个橘子，塞了一瓣到沈恒安嘴里。
沈恒安身体偏瘫了，但嘴巴还能动，脑子也还很正常。
沈氏财团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通过沈二叔跟董湘月之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被他误认为早已自暴自弃的大儿子，他始终都是那个最耀眼的天才。
沈恒安嚼着橘子，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滚。
沈斯言看不见他的眼泪。
父子俩将那个橘子吃完，沈斯言这才站起身来，他说：“沈家家主的位置，我来座。但我这人不善于经商理财，我会找个头脑聪明，有手段有魄力也有底线的人来代为掌管沈氏国际。”
“你呢，就摆正心态，好好跟董姨过日子。”他摸到自己的手杖，平静地说道：“老实说，董姨还很年轻，长得也漂亮。索性你现在也瘫了，不能动弹了，要不就跟董姨离了，让董姨去另寻第二春？”
沈斯言觉得自己的建议很贴心，他对沈恒安说：“你要是同意，就嗯了一声。”
他看不见，就竖着耳朵，想听听沈恒安的答案。
沈恒安差点被口里的橘子噎死过去。
他吞下橘子，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