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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之中,萧霆看着满桌案的折子有些心烦意乱,昨日他掐着她的脖子,她身上的酒味裹挟着药香几乎将他吞没,即使现在,那气味却依旧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以前,他偶尔逗弄她,也会给她喂烈酒,酒后她的性子就像炸毛的猫,可是就算炸毛也非常有分寸,让他觉得有趣极了,累了,她就裹着被子睡觉,像一只软糯无害的兔子。

可是现在她却趁着酒劲问责他,哪里还有往日的丁点分寸。一只猫,放出去久了就野了,不仅敢去找小倌,还敢挠人,真正是色胆包天。

“言福!”萧霆捏着手中的朱笔,眉目一冷:“你去告诉李洛娘,朕今晚要吃饵块!”

饵块是南诏的一种小食。

言福肥胖的身子一抖:“是!”

宫中的妃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出了好些,内廷并未大张旗鼓,李洛娘不愿离开,便留在兴庆宫当了一名掌灯宫女,今晚正好是她当值。

当李洛娘接到传话时,她收拢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为了留在内廷,她从宠妃变成了掌灯宫女,有人笑她痴,有人笑她傻,却无人知道她以命相搏,只为站在最高处,这世间再无人能断她的生死荣辱。

阳光热烈,她即使穿着一身宫女的服饰也美得惊人,她走在长廊里,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她却一步一步迈向光明或黑暗。

......

御林军卫所里,郭檠刚刚下值,正准备洗漱之后睡觉,周衡宇的亲兵突然走了进来,一脸笑意地拉着他的手:“郭大哥,娄旻刚刚腹痛已经被送去医署了,参军说今夜让你替一替娄旻。”

那亲兵重重地捏了一下郭檠,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郭檠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片刻后才放松下来:“好的,我知道了!”

那亲兵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点了点头:“今晚下值之后一起喝酒。”

“好。”

传话的亲兵走了之后,郭檠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袋里各种声音和画面在交织,他这一辈子都在路上,从来都不曾停歇,从岭南回来之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停下,过另外一种他没有想象过的日子。可是,当他看见那个人高高在上,受万民跪拜,享荣华富贵,而他的妹妹只是被他们当成一味药吞入腹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恩,反而极尽侮辱,仇恨将他吞没,他挣脱不了。

这世间,他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前半生亲历妹妹失踪,双亲亡故,家族落寞,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唯留这条命,不要也罢!

郭檠没有继续睡觉,他拎了水给自己洗了一个澡,刮了胡子,连头发也洗干净,天气炎热,他站在廊下,温柔的风吹干了他的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这身亵衣还是徐浥青送过来的,说是她母亲亲手做的,他轻抚衣裳,情绪翻涌,可是只片刻,他穿上外衫、盔甲、长靴,头戴羽林帽,腰间的倒被他磨得锋利无比。

整个下午,他都坐在院子里看云。御林军的卫所空荡荡的,无花无树无草,可是一抬头却有整个天空。云很白很远,天很高很蓝,他什么也不想,就那样抬头看云,好像可以这样看一辈子。

“可是郭檠?”

听到声音郭檠回过神,见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立在廊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药箱的药童。

今日轮到谢宗祛在医署值班,上午御林军卫所送了一个小兵过去,竟然诊断出来是痢疾。因为卫所紧邻皇城,不管是医署还是太医院都十分重视,所以安排了大夫过来,先把整个卫所清理一遍,再给当值的御林军诊治,要做到早发现早治疗,染了痢疾的人是不能入皇城的。

谢宗祛作为院判是过来坐镇的。对于郭檠,整个谢府都知道。谢韫爱慕他,谢府也等着徐家的认亲宴之后去提亲,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见过,今日要来卫所,他就想着要见一见他,没想到过来就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云,神情哀伤。

谢韫说他无父无母,无亲无眷。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量极高,体态壮实,与御林军中那些花架子不一样,他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脸上有些细碎的疤痕,可是那些疤痕却丝毫不印象他的容貌,反而像是一种功绩。这样的男子,别说谢韫那样没有见过世面的女郎,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看见了也不禁称赞一声好儿郎。

年轻一辈中,谢宗祛最疼爱的是谢韫,她的亲事一波三折,他作为祖父也是心急,却没有想到她胡闹得去了香象馆,让整个谢府都为之震惊。家法自然是不能免的,但是鞭子落下,那死丫头却越发犟得很,既然说这辈子都不成婚,往后就常去香象馆,那里的小倌们温柔又俊美,她这些诳语万一传了出去,这大齐有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娶她?

还是家里老婆子跟他说,谢韫或许是因为和郭檠的婚事不成而受了打击,为了这件事,他几个夜晚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该找个机会见一见郭檠,没想到今日机会就送到了跟前。

“见过大人!”郭檠对这些大人的官袍不了解,反正看见了都喊大人就是了。

谢宗祛越看越满意:“听说你和秦艽一起回来的?”

郭檠恭敬地立在一旁:“是,女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宗祛点了点头,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你们卫所今天送去的人染上了痢疾,既然在这里遇到了,老夫就亲自为你诊脉。”

“是,劳烦大人了。”

两人就站在廊下,也不需脉诊,谢宗祛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片刻后才收回,一脸笑意:“你身体康健,没有感染,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去饮一碗汤药。”

“是。”郭檠对医者都十分尊重。

“我谢家不少儿郎与你年纪相当,有空来家中玩。”谢韫说她让秦艽传过话,郭檠拒绝了这门亲事,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迂回,这事还得需他这个老头子亲自出马,谢宗祛向一旁的药童伸手,药童赶紧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谢宗祛接过递给他:“你行走禁中不能戴荷包,这纸里装的药材,贴身放着能防疾病染身。”

太医院的这些小药包在卫所十分受欢迎,他们行走禁中,最怕的就是染病,染病之后是不能当值的,严重的会被清除出御林军。

郭檠接过:“多谢大人!”

谢宗祛笑着说:“这药包一旬之后就没有药效了,医官每隔一旬就要来卫所,到时候你记得问他们拿,就说是我吩咐的。”

“是。”郭檠没有推辞,反正以后他也用不上了。

这一来一去,两人也算是有了交情,以后自己要请他,他也不好拒绝了,谢宗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年轻人做事还是太过莽撞了,又太脆弱,还得靠他们这些老家伙。

郭檠目送谢宗祛离开之后重新回来屋子里,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药包,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炉子里。今夜入宫,不论成功与否,他都是死路一条,这药包与他已无益。

屋子里有浓浓的艾草味,可见医官已经消毒过。现在离天黑当值还有两个时辰,他和衣躺在床上,鼻尖是艾草香,窗口有微风,他闭着眼缓缓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在醴泉县的宅子里,母亲抱着妹妹,他在一旁舞剑,父亲在一旁煮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风一吹,桃花簌簌落下,满地落红,妹妹咯咯直笑。

可是转眼风越来越大,一阵大火吞没了整个宅子,大火直冲云霄,他身边站着的是秦艽,眼看着大火离他们越来越近。

秦艽看着他说:“哥哥,你先走!”

哥哥,哥哥,哥哥!

郭檠猛然睁开双眼,他满头大汗,一旁站在周衡宇的亲兵:“郭大哥,该上值了。”

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灯,郭檠坐起身。

那亲兵端了一杯茶给他:“你怎么睡得满头大汗,喝杯水吧。”

郭檠还一阵心悸,也没有多想,接过水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饮完水后舌尖有些发苦,他皱眉:“这是什么水,怎么有些发苦?”

“你是不是一下午都没吃东西?”桌子上放着一个食盒,亲兵把里面的饭食拿出来:“我不吃东西的话,嘴里也会发苦,那些医官说是因为伤了胃。”

郭檠的确是饿了,饭菜已经凉了,吃不出好坏来,但是饭菜入肚,整个人越发精神了。

吃完饭,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吧!”

亲兵与他一起走进黑暗中,这一步走出去就没有了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