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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没有树,兴庆宫更是光秃秃的连株绿草都没有。风席卷着热气透过窗牖吹进偏殿,只吹得漱玉一张脸涨红。隔着五年的时光,再次见到萧霆,曾经征战途中风餐露宿,他依旧意气风发,如今在这金碧辉煌的宫中,风吹不着,日晒不着,他却衰老了不少,依旧高大挺拔,但是一身常服却空空荡荡,两鬓斑白,额头眼角也有了细纹。

萧霆只感觉血气上涌,如果是在战前,这一身布裙的女郎早就被他斩于马下。只见蒙夜酆一双小腿上血迹斑斑,血流如同一条条小蛇攀附在腿上,连双脚都已经被染红。血迹从脚踏上缓缓流在地砖上,那么一大片,看起来甚是可怖。他本来在批改奏折,听说王家女郎到了,便赶到偏殿瞧一瞧,没想到见到这一幕。郑医正和谢宗祛对这位女郎推崇备至,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名不符实。

“你们两个进来!”萧霆冷着一张脸冲外面喊道。

听到他的语气不好,郑医正和谢宗祛进来时大气都不敢出,饶是他们见惯了生死,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惊呆了。蒙夜酆是天潢贵胄,他们在治疗时根本不敢伤其皮肉,漱玉刚回来就弄得到处都是血,别说陛下看到了,就是他们也胆战心惊。

萧霆冲那滩血迹扬了扬下巴,眼睛里的怒火毫不遮掩:“你们两位解释一下,这是何故?”

郑医正和谢宗祛也没有想过治疗方法如此血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漱玉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手在蒙夜酆的小腿上按了按,轻声问:“有感觉吗?”

蒙夜酆看着她丝毫不嫌弃自己满腿的血迹,脸色通红,被她的手按过的地方竟然微微有些发麻发痒,便点了点头:“有点感觉了。”

漱玉嗯了一声,继续拿出银针在那些流出乌血的地方扎。

萧霆气得恨不得上前掐断他的脖子,那一针又一针就像扎在他的心尖上一样,蒙夜酆是姑姑唯一的孩子,他保护不了他,还让这个庸医如此对待他:“来了!”

“疼!”蒙夜酆突然叫了一声。

漱玉又在那个穴位扎了一下:“这里?”

“是,这里疼!”

漱玉这才缓缓收起针:“我知道怎么治了,骨头还没有完全坏死,只是因为淤血阻挡了筋脉,我写个方子劳烦医正让人准备药材,一个时辰之后准备开刀!”

“开刀?”郑医正身体一颤:“你准备如何治疗?”

“要先把他小腿的剖开,把你们坏死的部分刮掉,这样骨头就会重新长好,只要骨头长好了,筋肉可以慢慢调理。”漱玉一边说,一边走到桌案旁开始研磨写方子,她本来右手执笔,稍稍愣了一会就换了左手。

萧霆听得太阳穴直跳:“把小腿切开?刮掉坏死的部分,这样他的腿还能恢复原样吗?”

谢宗祛也是心怦怦直跳,但是漱玉毕竟是他的晚辈,他还是站了出来:“你可是要用刮骨疗伤?”

刮骨疗伤见于医书,但是实际操作非常困难,不是因为疼死就是因为流血而亡。

漱玉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张纸递给郑医正,然后看向谢宗祛:“的确是刮骨疗伤。”

“可是我们没有麻沸散。”谢宗祛担心漱玉太过激进而惹了麻烦,麻沸散的方子已经失传,所以很多这种需要开刀的治疗方法很难操作。

“没事,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替代麻沸散的药。”漱玉见蒙夜酆腿上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就让宫婢端了温水进来,先替他把腿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然后再他的双腿上涂上了一种绿色的膏药,蒙夜酆觉得大腿处冰冰凉凉的。

郑医正见药膏从大腿一直涂下来,有些怀疑:“真的会有用?”

萧霆觉得太不靠谱了,把人的小腿切开,万一一个不慎,那不就是截肢了吗?

郑医正和谢宗祛接过漱玉手中的罐子闻了闻:“这是什么药,有些辛辣,真的能代替麻沸散?”

漱玉随意抽了一根带子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医正,快点吧,药效马上就要起作用了。”

郑医正这才看向萧霆:“陛下,要不先让老臣去准备药材?”

萧霆觉得这个女郎简直就像赤脚大夫一样,手段粗暴残忍,且无礼无度,见了他也不行礼。

“表哥!”蒙夜酆突然开口了,眼神真挚地看着他:“我要治,我相信她,如果她都治不了,估计是老天爷也要让我截肢。”

萧霆浑身僵硬,这次蒙夜酆第一次喊自己表哥,虽然他看这个女郎不顺眼,但是郑医正和谢宗祛都是医术大拿,说的话应该不是胡编乱造的,况且她当初还治好了醴泉县的时疫,或许可以试着相信她。

萧霆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只要他点头了,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一刻钟之后,蒙夜酆感觉自己大腿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郑医正和谢宗祛好奇地上前查看。

郑医正还不死心地在他大腿上按了按:“真的没有感觉了?”

“没有。”

两人啧啧称奇,心中又激动又兴奋,如果真的找到了可以代替麻沸散的药,将可以救治更多的病患。

要给蒙夜酆开刀,整个太医院倾囊而出,不一会偏殿就被布置好了,外面的廊庑下已经摆满了药罐子,大家依方制药,有条不紊。

除了郑医正和谢宗祛留在里面打下手,其他人的都被请出了内室,包括萧霆。

萧霆面色铁青地立在廊庑下,整个院子里都是药味,他想起刚刚那个女郎貌似有理有节,其实十分无礼地请他出去:“陛下威严,让臣女惶恐。”

郑医正和谢宗祛如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也只有漱玉这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可是陛下,一统大齐的皇帝。

萧霆知道她的话没有说完,自己让她惶恐了,她手上的刀就不稳,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就是他的问题了,真是可恶。

一大盆药汁被送进了内室,那药汁还冒着滚滚的热气,漱玉用帕子在里面浸湿,然后拎起来拧干,把蒙夜酆腿上绿色的药膏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涂上药膏,再擦干,再涂药,再擦干,如此三遍之后她才拿起了刀。

做工精良的小刀顺着蒙夜酆的腿骨缓缓割开......

天边一团火烧云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突然从内室里传来一阵肉香,紧接着门开了,郑医正和谢宗祛脸色苍白地冲了出来,扶着墙壁就开始狂吐。

开刀的过程他们尚且能够容忍,后面烤骨头时,连皮肉都被烤焦了,还要用小刀将那些烧焦的骨头刮下来,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却被折腾得胃里翻滚,可是那女郎却面不改色,连手都不抖一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们这些前浪没用了,没用了。

萧霆有些担心,抬步就要往里走,谢宗祛眼疾手快一把拉着他的衣摆:“陛下,别进去,您受不住的。”

萧霆一脸不屑,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过的?战场上,他一刀能把敌人劈成两半,难不成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他从谢宗祛的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摆进了内室。

里面的内香味更重了,只见一个女郎半跪在榻边,一手拿着炙棒,一手拿着小刀,她很专注,手也很稳。她面前是切开筋肉的腿骨,腿骨处有点点反黑,被她烤过的地方已经焦了,她就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地刮,然后用沾了药治的帕子把粉末擦掉,蒙夜酆却一脸沉迷地看着她。

摊在矮榻上筋肉红白黄相间,似乎还在跳跃,越看,就越觉得毛骨悚然,就像小时候听阿爷讲的鬼故事,美艳的妖怪专吃人肉,人肉二字一入脑,萧霆根本就控制不住呕吐,狂奔出了内室,刚到门口就已经吐了一地,根本就止不住。

片刻后,三人已经吐得脸色发黄了却不肯离去。言福没有办法,让人搬了三张软榻过来,安置他们在软榻上休息,又指挥小黄门泡茶,哪只他们喝了茶又开始吐,真正是滴水都不能进。

郑医正年纪大了,吐得差不多要昏死过去了。

谢宗祛脸色难看极了:“昔日华佗的开脑之术莫不就是如此?如此看来,即便是有了麻沸散也不是人人都当得了华佗的。”

郑医正深以为是,虚弱地点了点头,现在只是开了腿他们就吐成这样,若是真的开脑,病患还没死,他们估计就要吐得升天了。

萧霆浑身虚脱了,抬头看向天边的火烧云,想起刚刚自己吐成那样,他心中不禁有些鄙视自己。萧霆你有什么好矫揉造作的,你自己就是吃人肉的妖怪,如果不是你,漱玉娘子会死吗?她是人,活生生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药,你是妖怪,吃人的妖怪,你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享受荣华富贵。

“陛下!”一身素衣的李洛娘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我炖了您最爱的菌菇鸡汤。”

看到李洛娘来了,郑医正和谢宗祛挣扎着起身退到了一边,萧霆却恍若未闻,直直地盯着天空。

李洛娘只当他担心蒙夜酆,从食盒里端出鸡汤,举起汤匙就要送到他的嘴边:“陛下,鹤拓王不会有事的,听说您未进午食,您先喝汤,润润喉咙!”

一阵腥味入鼻,萧霆一扬手臂,腾地坐起,五指已经掐上了李洛娘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