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在府中一天都坐立不宁,直至傍晚连官服都没换就匆忙入宫。
被人引到女皇寝宫时,他才觉唐突冒昧。
顾然进了前厅,就看到景华低着头,站在那里。
“王爷深夜入宫,是有急事?”顾然从他身边翩然经过,两人的衣袍交织片刻。
从思绪中回神,景华定定的看向坐到椅子上的人。
没有说话,也不见行礼。
两人对视无言,顾然皱眉:“景华!你半夜叨扰就是为了在这站着吗?”
男人喉结滚动,开口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陛下喜欢会武的?”
顾然低头把玩袍袖上的宝石,随意的回答道:“挺喜欢的,不过应该与王爷无关吧?”
景华苦涩的一笑,“是本王越矩了,今日打扰陛下有两件事。”
听到正题,顾然坐直身体,朝他望去。
“本王以为,今日朝堂上陛下会同意让澹台公子参加科考。”
顾然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侍从们退下。
她突然想探寻这位景王的过去,“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景王,孤的身份是女皇,孤要做的是维护凰尊国女子为尊的地位,几百年的传承不会也不能断在我这。”
景华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对男子不公平。”“
“哈,王爷未免太过天真。”顾然嗤笑出声,“世上本就不公,与性别何干?若今日凰尊国男子当道,王爷也会对着皇权为女子讲公平吗?”
不等景华回答,她继续说道:“你不会,其他人也不会,因为你们觉得那才是正确的世道。”
景华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难道做错了?
他将这些念头压在心底,没有再提科举的事情,免得惹恼了顾然。
“陛下平息怒气,这事只是本王一时兴起。我此次前来,是希望陛下取消与安南国的和亲。”
原本顾然倒不生气,只是情绪激动些,听到这句话火气才是真正起来了。
“景王说笑了,这事不是经过你的审批才通过的吗?摄政王做事,难道还需要询问我这个傀儡女皇么。”
景华现在只要她收回成命,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跪下了。
“是本王的错,可安星阑为人狡猾心机颇深,成为皇妃实在不妥,如今只有陛下能够挽回局面。”
顾然懒得和他讲一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开口刺激他:“不必了,若安星阑真的包藏祸心,不是正顺了王爷的意思。”
景华的身体颤了一下,他不敢想顾然说出这话的用意。
如今,他给安南国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若安星阑进宫说错什么,那景华一切的算计全都会暴露无遗。
景华站起身拍打两下衣袍,“韩皇离世时,曾托本王辅佐新任女皇,若陛下坚持和亲,本王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陛下妥协了。”
“啪!”顾然用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疼的她手发抖。
看到她吃痛,景华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若无其事地退了回来。
只是目光疼惜看着已经发红的手。
痛感反而让顾然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微微叹息地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拉近。
两人的鼻尖挨着,呼吸打到对方脸上。
顾然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景华,别和我作对。”
只是一秒,景华的脸从白变红,慌张的倒退几步。
“陛,陛下,天色已晚,本王先告退了。”
说完,他躬身行礼,神情自若的迈步离开。
只是脚步明显匆忙,脸上的涨红也并未褪去。
景华离开后,顾然回到房间更衣睡觉。
她舒服的躺在大床上,不由得闭上眼叹息:“当女皇好累,身体要端着,精神也要时刻警惕。最重要的是,要早起,还要看一些全是废话的折z……”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昏昏大睡了。
她这边睡得很好,而景华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从顾然继位后,景华坚定毁灭这个国家的想法,每天都在动摇。
但从没有像今晚被拉下的那一刻,让他清楚的知道,心脏跳动的速度可以那么快。
一边是心动,一边是仇恨,景华陷入了两难。
第二日早朝,一晚未睡的景华顶着黑眼圈去上了朝。
今日有几位大臣上奏地方建设之事,顾然斟酌着下了命令,但都被景华一一否决。
有景华的事先提点,支持他的人数竟比支持顾然还多。
顾然也没有料到,景华竟然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逼迫自己。
不过,景华的提议,也的确符合国策,她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就这样,一连两天景华都在针对顾然。
直到第三天大臣再次上奏后,顾然什么都没说,直接站起身:“直接让景王做主吧,孤去看看良辰吉日,好让安妃入宫!”
说罢,她拂袖而去,在场的官员们都感受到了女皇的怒气。
倒不是她们想和女皇作对,是景王将安星阑进后宫的弊端一一讲述,她们实在没办法劝女皇才这么办的。
只是今日顾然离场后,所有人都慌了。
说到底,官员们非常仰慕顾然,只是担忧她被小人所骗。
“景王,这事我们不能再帮你了。”
“是啊,只要女皇开心,让安星阑进宫也没什么。”
这些日子丞相和将军一直是支持顾然的。
澹台贤对着神情失魂落魄的景华叹了口气:“景王,臣对您说过,做事三思。陛下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您莫要逞一时之气,遗憾终身。”
丞相说完就转身离开,一旁的将军不会文绉绉的话。
睁着虎眼瞪了瞪他:“再欺负女皇,老娘打断你的腿。”
景华没有因为被威胁而有丝毫的动容,这些天来,他一直在煎熬着,没有一次安稳的休息。
每一次的对话,表面上的游刃有余,都是暗地中咬着牙说出来的。
如果不是顾然今天走了,他还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支持他。
大厅中,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背影,还有一个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