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个，张兄你好，还有岳兄，你也好。”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林十四才选择打破这种尴尬的场地。
岳定北倒是点了点头，朝这里林十四抱拳。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
至于张天居，则是翻了个白眼，冒充自己半天，最后又救了自己一命，虽然不情愿的很，倒也点了点头。
既然话匣子打开，那就进入到了林十四的主场。
“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林十四看着这颇为反差的二人组，有些懵。
岳定北，纯老实人，而且还有着坚定的自我信仰和道德底线，出生贫寒，连衣物都带有补丁，张天居，油嘴滑舌，没什么道德底线，一个纯老油条，出生自帝都最大势力之一家族的嫡子。
张定居面露尴尬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提及。
“张兄人很好，请孩子们吃了几顿饭。”
岳定北倒是很和善的开口。
孩子们……
莫非是岳家军的遗孤？
林十四内心呢喃，看这张天居的眼神，和岳定北的神情，就能猜个大概了。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公子，不小心遇到了落魄的贫苦小孩，出了些许善心，对他来说抬手可得之事，没想到，岳定北却为此结下他这个好友，甚至为他挡刀子。
这岳定北，当真是个憨厚人。
不过，只言片语里，也能大概知道，岳家军的遗孤如今到底活的何等悲苦，岳定北乃是大符师，按理来说在任何地方大符师都不至于连吃穿都无法解决，只怕皇家的追查打压，以及各方势力的排挤，让他无能为力。
但凡这岳定北道德底线低一些，哪怕是小偷小摸，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对于岳定北的行为，林十四难以认同，但是他的人品，的确值得钦佩。
在修炼者的世界，这样的人，是注定要被磕的头破血流的。
“还不知道小兄弟出生哪里？”
岳定北说道，朝着篝火里扔了一块木柴。
张天居的眼底里流露出精芒，他有大概的猜测方向。
“林家，林十四。”
林十四并未隐瞒，其实刚开始动过一些歪脑筋，但是对岳定北这样的人说谎，当真有点良心上的不舒服。
“久仰。”
岳定北连忙抱拳，林松也好，宋青也罢，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何况林松当初还是力敌万军的北地英雄。
“说起来，你们二人的名字，倒是让我想到了两个小故事。”
林十四开口，两人的身份也很像。
“愿闻其详。”
张天居倒是难得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他对于林十四倒也不排斥，帝都那边虽然对林家，宋青之流，多多少少都因为之前的事情带着几分敌意，但是自家老爷子暗地里却也说过那么两句林松算半个好汉之类的。
“如你，岳家军的后人，让我想起了岳飞，岳将军。”
林十四随后将整个故事尽数道来。
从参军，破敌，屡建奇功，再到北伐，要接回二圣，再到最后的被秦桧诬陷，死在牢狱之中。
讲到慷慨激昂时，林十四忍不住开口：“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定北听的入神，身躯在暗暗发颤，听到被诬陷时，已经攥紧了拳头。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他呢喃这句，眼底里有泪水流淌。
真的太相似。
何尝不是当初此地岳帅的心情？
如果不是因为火炮一事被先皇强制下掉，当初的镇守，怎么会输呢？
“在帝王术面前，臣子如草芥，岳飞的输，其实是注定的。”
林十四摇头，如果帝王想输，再想赢的臣子，也得乖乖的输掉这一场战争。
大宋的皇帝赵构被打怕了，主和暂且不说，迎二圣之心，怎能有呢？
赵构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混上了皇帝这个位置，你岳飞要打过去，把原本掳走囚禁的两位先皇请回来，赵构如何忍得了？
秦桧的是否诬陷，其实并不重要。
对于林十四的这番话，张天居深有体会。
“其实如岳帅这般的人，他自己明知道这件事是必输的，但是他仍然选择去做了，不然不至于连下了十二道金牌，他才退军。”
林十四开口，早年间他也只是觉得岳飞太蠢，看不清这些权利构造，今日才算开窍。
可是仔细想一下，一个被称之为武圣，在对敌强悍金兵百战百胜的人，当真看不清这些权利划分么？当真是个蠢货么？
就好像岳定北一样，他明知道小偷小摸，就能满足他和那些遗孤的正常生活，但是他仍然没有去做一样。
这样的人，的确值得敬仰。
“那还有一个故事呢？”
张天居来了好奇。
“大明王朝的张居正。”
林十四淡淡地开口，提及到了这个为大明续命百年的人物。
张居正的人生很精彩，几句话就能说明白。
以最黑暗的手段，铸就他最崇高的位置。
成为大明皇朝最大的权臣，一度让皇权都为此低头。
他与贪官同流合污，跟随剥削百姓，鱼肉天下，将自身染了个漆黑。
可是，当他真的全勤朝野的时候，他抽出了最锋利的刀。
屠魔的少年，的确成了魔。
可是这位魔，却成了最后的救世主。
他以铁血手段，肃清了那个污秽的官僚系统，把剥削民众的一切敌人全部推到刀口。
直到最后去世，被查封之时，家中竟凑不齐几许白银。
以最黑暗的手段，铸就光明。
张天居陷在这个故事之中，都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爷爷。
帝王术和屠龙术之间的博弈，交换。
世间哪个读书人踏足金銮殿之前，不是想着为国为民，为万世开太平？
但是金銮殿的金碧辉煌之下，是无尽的尸骨和蛆虫。
能于蛆同殿，又洗涤自身的人，能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