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嘴角一抽。
“你这是用粉笔灰抹墙？”
小武子得意的一昂头：“彤姐，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攒了好多粉笔头，用尺子刮成细细的粉末，加点水嚯拢嚯拢，这颜色瞧着就和石灰一个样。
趁午睡时跑出来，用粉笔灰开始补墙。
现在常住在福利院的孩子最大的就是他了，除了外出上学的哥哥姐姐们，剩下的都是三四岁的小豆丁。
林素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雇了两个三十来岁的阿姨来帮忙照顾小孩儿。
所以他平时也没有什么玩伴，不过自己一个人玩的也很开心。
他可认真了，用尺子仔细抹平。
补墙还真是个废粉笔头的精细活儿，他攒了这么久的粉笔头，只补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墙面。
不过事在人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攒够粉笔头，成功将福利院所有的墙壁都粉刷一遍。
这样林妈妈一定会把他搂进怀里，喊他心肝宝贝儿。
“你想的可真美，小武子，哪有这么多的粉笔头给你造？”
林筱彤都被逗笑了，现在学校里基本上都是用投影，老师都很少板书。
福利院里的大教室里也安上了投影仪和触屏黑板。
粉笔的消耗量大不如前，更不用说用粉笔灰来抹墙。
“没关系，那我就用卖瓶子的钱买粉笔。”
他拍着胸脯，打着包票，眼里亮晶晶的。
她好像在里面看到幼时在树屋上看到的星星，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十块纸币塞到他手心里。
“那我就等着看了。”
“彤姐，我小武子办事，你放心，保准给咱家里墙上捯饬得漂漂亮亮的！”
他咧着嘴，抖着小短腿直乐呵。
“那行，你接着忙吧，我去看看林妈妈。”
小武子点点头，目送林筱彤去了办公室，收回目光，蹲下身子，继续抹墙。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粉刷匠。
林筱彤上前敲敲门：“林妈妈，我来了。”
听到里面人起身一阵翻动的声音，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拉开。
林素娟惨白着脸扶着门框，满是惊讶。
喘了口气儿才回：“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筱彤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小步往屋内走。
“林妈妈，你是不是没吃饭啊？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素娟拍拍她的手：“我就是起猛了，头有点晕，坐着缓缓就好了。”
林筱彤握着她的手都觉得瘦的有点硌人，扶着人坐下。
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林妈妈，是不是还有点低烧？我们去医院瞧瞧吧。”
林素娟坐在椅子上，握着水杯暖暖手。
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抗拒：“医院一股消毒水味，我闻不惯。
兴许是昨晚上降温有些着凉，我吃了一粒退烧药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
林素娟看着是个温温柔柔没脾气的，但实际上也很执拗。
“那好吧，我去接点热水给你泡泡脚。”
拿起水瓶晃了晃，没热水了，拎着水壶准备去食堂接点热水。
看见垃圾桶满了，弯腰拎起垃圾袋，准备带出去丢掉。
垃圾袋塞得太满了，系上时从里面冒出来好几张沾了血的纸。
她马上愣住了，大脑宕机，蹲下身子扯开袋子仔细看看。
林素娟疲惫地揉揉眉心，瞧见她蹲着不动。
“筱彤，怎么了？”
她转过身，眼泪汪汪的，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手抖个不停。
“我们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流鼻血，一定会没事的。
我真是个蠢货，我早就该想到的。”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打120。
林素娟跑过来抱着她，用手指给她抹眼泪。
“别哭了啊，我是真没事儿，只是最近天气有点干，有点流鼻血。
我多注意点就好了，真没什么大事儿，别哭了啊。”
再多的也就不肯说了。
“我才不信呢？你一准是有事儿瞒着我，不行，我们今天必须得去医院！”
林筱彤知道她的性子，以前为了省钱，平日里感冒发烧都不去医院，一人在屋里硬撑。
忍耐力不是一般人有的，有一回林素娟发着高烧还在蹲着搓衣服，不管多难受都会装着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别人从面上压根看不出来。
林素娟一直觉得她们是孩子，什么事都往心里憋，也不和她们说。
当然，就算你问了也无济于事。
不知怎么的，这次竟然心慌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一回语气强硬，拉着林素娟往外面走。
就连沉迷补墙不可自拔的小武子都被惊动了，小萝卜头跑过来一看。
两个大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他也不清楚状况，着急地在外面跺脚。
“林妈妈，彤姐，你们怎么了？”
“小武子，你把门从里面带上，我们等下要去医院。”
林筱彤抽空叮嘱了一句，抹了一把泪，情绪稳定了，红着眼睛开始收拾东西。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小武子忙不迭点头，他一向是最听话的好孩子。
听到宿舍楼里的哭声，想了想跑过去帮忙照顾了。
救护车来这里还有一段时间，要是住院的话，还要带几套换洗衣服过去。
林素娟眼看事情要瞒不住了，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
揉了揉嘴角，扯了一抹笑，语气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生个病也是正常的，总不能活到老吧。”
林筱彤听不得这话，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
“林妈妈，上回医生到底是怎么说？是什么病啊？
你放心，我现在工作了，我有钱，我带你去治。
你不要怕，乖乖去医院治疗就好了。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一定会没事的。”
“要花好多钱的，我在家里养着也是一样的。”
林素娟嘴里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她听着天灵盖都快炸开了。
两三下收拾完东西，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准备锁门出发。
林素娟一个没拦住，她从里面摸出来几张病历单。
抢过来一看，待看清之后，眼睛一阵刺痛，连忙扶着桌子，定了定神。
“白血病，怎么会是白血病？”
老天爷，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为什么要让一个好人得这种病？
关键是林妈妈没有自己的孩子，做骨髓移植的话只能靠着陌生人的配型。
这种几率太小了，谁也不敢打包票，就一定能够碰到合适的。
配对成功了，人活下去的几率就大多了。
小武子从院内跑了出来：“彤姐，外面来了大车子。”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林筱彤也把病历单塞了进去，挎着包，扶着林素娟就往外面走，两人一起上了救护车。
小武子在门内瞧着，等车子没影了，才将大门锁好。
……
到了医院，林素娟被推去做抽血检查了。
林筱彤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不停地给林素娟的孩子们打电话。
“萍姐，是我啊，筱彤，你这阵子忙吗？
能抽空回来一趟吗？
咱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