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亚慢慢地退后，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他想起了自己和哥哥在魔导城所经历的噩梦。
“你……你到底在这儿做什么？”他惊恐地喘着粗气问道。
奥斯汀双拳紧握，摆出战斗的架势。他决定只要看到一丁点的可疑的动作就扑上去锁住这个女人。
与之前遭遇不同的是，自己的老师就在这里，这让兄弟俩感到稍稍地有些安心。
“你一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你这个——”奥斯汀没敢把话说完。
无耻的贼。
上次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兄弟俩被这个女人的哥哥狠狠地揍了一顿，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们印象深刻，所以由于深植记忆中的恐惧，他没有再敢说出那个词。
克莉丝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两兄弟，又看了看明显表示出困惑的拉克，觉得自己简直愚不可及。她本应用魔法改变自己的外貌，或者至少做一些掩饰。而现在，唯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恰巧出现在这里，戳破了她的身份。可能是在高塔里待得太久，缺少社会经验的缘故吧。总之，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叹一声。兜帽被拉下，露出了一个酷似女性精灵的年轻面庞。那波浪状的红发，修长而不断跳动的睫毛，让她看上去柔弱无力。但那双犹如猩红宝石般闪耀的眼睛里，却透出难以形容的坚定与自信。
“我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她向拉克坦诚地说，“在局势平息之后，我本就打算公开我的真实身份。”
她再次向两兄弟瞥了一眼。
“另外，我需要进行一次迟来的道歉。”
她将右手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
“我是克莉丝·莫雷·瓦尔塔，魔导城的第五长老。”
拉克的眼睛渐渐睁大。原来，这就是她显得相当熟悉的原因。她的法力气息和魔导城的法师们极为相似。甚至，她居然还是魔导城的一位长老？
“我的哥哥对你的学徒们做了那些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她咬着嘴唇说道，“我代表哥哥，代表魔导城……向你们道歉！”
“莫雷·瓦尔塔？”乔治亚和奥斯汀几乎是同声问道。
‘魔导城的长老’这个词在兄弟俩的脑海中并未引起什么大的反应，但当他们听到‘莫雷·瓦尔塔’这个名字时，心中的震惊还是表现了出来。
很明显，这个姓氏来源于两个家族的和亲。他们生平第一次遇到莫雷家族的成员。而瓦尔塔家族，当然已经领教过了。
莫雷家族是王国中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从商会、雇佣兵，甚至海军，他们的影响力遍及全王国，虽非贵族，但实力却足以傲视王侯。而瓦尔塔家族，是一个以魔法闻名的贵族，多位皇家法师都源于这个血脉，魔导城的统治阶层也属于这个家族。
出于普通百姓的本能，乔治亚和奥斯汀似乎都觉得自己才应该向这位贵族长老道歉。
拉克继续地注视着克莉丝，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莱克托，那个恃强凌弱的恶棍。他是你的亲哥哥吗？”
“是的。”
“你是来为他复仇的吗？”拉克又问，“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的人就是我。”
奥斯汀和乔治亚看着自己的老师，脑子里满是困惑。他们上次询问这件事时，拉克否认了自己就是肇事者的事实。然而现在，他却在这位女士面前毫无顾忌地承认了。
克莉丝猛地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尤其是在我查到入侵者的身份之后。”她坚定地看着拉克。
当她查出了那个单枪匹马闯入高塔并战胜了所有法师的人是谁之后，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会将怒火发泄到哥哥身上。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因为那个晚上，尽管拉克完全能做到，但他并没有下重手夺取任何人的性命。
如果那个摧毁了一半暗夜骑士团的高阶魔法被施放在魔导城内，会是怎样惨烈的场景？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
“我哥哥这一生从来没有被打败过，”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也许，这就是他如此自负，以为自己无敌，认为所有普通法师都不配与他为伍的原因。他以瓦尔塔家族成员的身份为荣。他倨傲、无礼、野蛮，但他却是一个爱我的哥哥。那天晚上，你饶过了他的性命，对此我真的很感激。”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沉静下来。拉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克莉丝，脑海中思考着什么。
“我明白了。”他最终开口说道。
指尖轻轻挥动，一个由光魔法构成的法阵图案逐渐在拉克面前形成。
“我听过他们两兄弟说过那件事，”拉克说，“他们说你紧追不舍，就是为了这个吗？”
克莉丝凝视无瑕法阵许久，眼睛似乎未眨一下，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令人沉醉的事物一般。
“是的。”
拉克很快就把这些疑团串联在一起。她对于无瑕法阵的渴求，她潜入第三军团，成为后勤部队的场馆，拒绝任何奖赏而选择了向他拜师。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合理了起来。
但他能信任她吗？
有一刹那，拉克在思考是否要撤销她的后勤官职位。但到目前为止，她都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为第三军团服务。几天前的纵火事件，还有昨天的下毒事件，她都解决地相当完美。
“奥斯汀，乔治亚。”
“老师！”
“你们接受她的道歉吗？”拉克询问两名学徒，决定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兄弟俩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抬起头。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默默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兄弟二人就达成了共识。
“我们听说了你哥哥的遭遇，”奥斯汀小心翼翼地看了拉克一眼，“呃......我们愿意接受你的道歉。”
他们从传言中得知，莱克托的脸被打得面目全非。被打之后的近一个月里，他每天都要把家族徽记别在胸前，否则根本没人能认出他是谁。
对于兄弟俩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到位的报复了。
“谢谢你们！”克莉丝弯腰行礼。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道歉会被兄弟俩嘲笑，现在她终于放下了心。
“那么，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但是......”拉克话锋一转，“你在加入第三军团时隐瞒身份的行为依旧存在。坦白说，我仍然无法完全信任你。”
克莉丝完全理解指挥官的立场。
“我明白你的心情，指挥官。”她默然回答，神色黯淡。
她已经做好了被开除出军队的心理准备，但拉克对她却有着不同的安排。
“但奖赏依然有效，”拉克补充道，“告诉我，你想学什么样的魔法？”
这个问题出乎克莉丝的意料。她感觉拉克就像是要求她浏览一整个庞大的法术列表，并选择一个符合口味的。这怎么可能？难道拉克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所有她能念得出名字的魔法？
尽管如此，克莉丝还是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所有魔法的源泉，那个无瑕法阵。”
拉克喜欢她的答案。她在贪婪与谦卑之间保持了很好的平衡。
“很好。”
他开始挥动手臂，三个直径一米的法阵出现在空中。
“左边的那个是他们两兄弟正在学习的，它是一阶法阵，最基础也最薄弱，但却是所有法阵的基础。”
左边的法阵开始出现裂痕，然后破碎，消失在空气中。
“中间的这个是四阶法阵，”拉克继续说，他看到克莉丝的表情极为专注，仿佛试图将这个法阵牢牢印刻在心中，“这是多元魔法的基础。作为魔导城的长老，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掌握了它。”
中间的法阵也开始破碎。
“你......等一等！”克莉丝惊声尖叫。
法阵碎裂成无数的光粒，消散无踪。
拉克歪了歪头。
“怎么了？你不是想说你不会施放多元魔法吧？”
克莉丝秀眉微蹙，显然为拉克提前抹去法阵的行为而感到不悦。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的，我从小就能施展多元魔法。但是，指挥官。你刚才展示的那个法阵......和哥哥教我的法阵完全不同。”
这个回答引起了拉克的兴趣。难道还有另一种多元魔法的公式？他想见识一下。
“你哥哥教的，是吗？你能展示给我看看吗？”
克莉丝没有丝毫犹豫，挥手便开始施展法术。与拉克不同，尽管她同样使用了无声魔法的施法技巧，但她的施法速度甚至比咏唱咒语还要慢。
一个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法阵浮现在半空中。拉克从座位上站起，仔细审视着那些符文和阵式。
“原来如此。”
拉克触摸了克莉丝所创造的法阵。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激活了它。他还强行移动了那些围绕阵中旋转的符文，并在其单层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另一层。
“你......你在干什么？”克莉丝惊慌失措地喊道，“这样做很危险！法阵的内部符文一旦被取出，施法时会引发爆炸的！”
拉克充耳不闻克莉丝的提醒，任由法阵爆发出璀璨的亮光。符文在旋转，嗡嗡声回荡。一种法术即将失控的预兆充斥着整个房间。
但是很快，一切危险如落潮般快速退去。
璀璨的光辉渐渐黯淡，一个新的法阵浮现，与拉克此前展示的那个惊人地相似。
“我不清楚是哪位‘天才’创造了你的法阵，”拉克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的分析非常自信，“但是，符文的第二层阻碍了魔力的流动。虽然可以正常施放出魔法，但消耗的魔力却是平常的三倍，施法的速度也被大大削弱。在真实的战斗中，使用这种有缺陷的法阵无异于自杀。除非你能预先将其铭刻在稳定的物质上，比如地面，或是一张羊皮纸。”
拉克伸出手，轻轻触摸法阵中心的符文，法阵瞬间破碎成无数微小的光粒。他刻意忽视了克莉丝震惊的表情，转而继续解释最后一个法阵。
“最后一个，八阶法阵。它只需要再增加三层符文，再配合咒语的咏唱，就能够施放出真正的高阶魔法了。”
克莉丝呆呆地看着最后一个法阵，意识到这与哥哥传授的一切完全不同。
“这三个法阵，统称无瑕法阵，”拉克的话音刚落，一把由风之魔法构造的匕首在他手中出现，“像你这样的优秀军官，如果被弃置，实在有些浪费。我认为后勤部队的其他军官处理那些棘手的案件，完全没有你那么得心应手。所以，你觉得呢？”
拉克展开手掌，向她伸出了那把匕首。
“我要你执行誓言仪式，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发誓绝不背叛这支军队，以及这个王国。”
克莉丝对这样的仪式早已熟悉，这是神职人员常用的诅咒术。
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匕首。毕竟，她从未有过背叛拉克与王国的念头。又何惧这种誓言？
按照拉克的指示，她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小口，鲜血立刻被匕首吸收，原本透明的匕首随即变得殷红可怖。
匕首被置于胸前，她宣誓道：
“我，克莉丝·莫雷·瓦尔塔，发誓永不背叛第三军团，也永不背叛这个王国。若违此誓，利刃穿心！”
匕首瞬间破碎成无数光粒，消逝在克莉丝的周围。
这个仪式比神庙中的祭司们执行的要简单得多。既没有涉及神只，也不需要庄严的祭品。
虽然匕首已经消失，但克莉丝能感觉到胸膛中有一个微小的种子被种下。她深知，一旦她违背了这个誓言，微小的种子便会快速长大，刺穿她的心脏。
拉克对此十分满意。这下他再也不需要为后勤部队寻找继任的长官了。毕竟，军队中大都是粗鲁的汉子，一向缺少细心周到的管理者。
“伊泽小姐，”拉克饶有兴致地询问，“你多大了？”
克莉丝有些困惑，不知道拉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二十六岁，指挥官。”
“你确定？”拉克轻笑起来，“像我这样的小子做你的老师，没问题吗？等局势平息，真正开始教你魔法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老师’呢？”
刚才还在执行严肃的仪式，转眼就调侃起自己的下属。拉克的调皮行为让克莉丝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当......当然！”她坚决地回答。
拉克似乎很享受于看到她尴尬的表情，于是便继续开着玩笑。
“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师兄，亲爱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