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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不知岁月,人间已过十日。

这十日,裴清离以气御剑,不知向上飞了多少次,也不知坠落了多少次。

太虚宫的道场上、山门口、大殿中、秘境内,随处可见或深或浅的巨坑。

那些好不容易修缮的屋顶与房椽,很快又会因为她的坠落而承受无妄之灾。

太虚宫的弟子看着她,心神震撼之外,觉得她不但是个女魔头,还是个女疯子。

不归山的人看着她,满脸的骄傲与敬畏,大呼尊主了不起。

裴越灵看着自家阿姑,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阿姑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老神仙、军师哥哥……姐夫!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就在他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默默祈祝之时,冥冥之中似有感应。

訇然一声异响。

无数流霞布满天空,就像被风吹起的彩缎,非常美丽。

天地岑寂。

玖吾山太高,所以能听到风声。

众人的脸上一片金黄。

就这样结束了吗?

谁赢了?

是同归于尽了吗?

不会吧。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

忽然。

淡紫色的云团被割开了一道裂缝。

炽白的光柱连接天地。

在光柱里,一粒金色的光尘正在飘落。

所有人屏息凝神。

然后,无数光浆从裂缝里倾泻下来,灿黄的天空顿时被涂染得五彩斑斓,就像未串的,也像浓稠的糖浆,画面无与伦比的美丽。

渐渐地,又仿佛一场恩泽。

因为修行者们很轻易便能吸纳天地间的元气,从而增进自己的修为。

于是,满天光液流动之时,人间无数修者破境,无数凡人就此踏上修行之途。

裴清离和很多人的目光却只停留在那粒飘落的光尘上。

那粒光尘越来越亮,不多时便来到太虚宫的上空,变成一颗光球,然后到达光柱的底端。

无数视线聚集在道场中央。

谁输了?

谁赢了?

是道宗吗?

不会是那个魔头吧?

就在众人持续惶惑猜测之际,光球破裂,无数星尘散开。

银衣轻飘。

露出一张堪称绝世的脸。

正是应天祈。

际此片刻,有人狂喜,有人大叫,有人失落,有人沉默。

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再这样砸下去,太虚宫只怕要沦为一片废墟。

应天祈归来,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然分晓。

即便成功飞升,道宗还是败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从今以后,太虚宫该何去何从?

应天祈没有理会旁人,微笑地看着裴清离。

“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强,我若不下来,你真要上天?”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静雅温纯,星眸明澈,眉间似雪,风撩起青丝如瀑,只是眼眸从望见她的那一刻起,便似敛尽了这世间万千温柔缱绻一般,让她着迷,令她深陷,无法逃离,又怎愿逃离?

她走近了,双眸含泪,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没有死?”

他瞬移上前,却止步于一尺之距,确认后,只是缓缓地去牵她,眼神里满是心疼,说道:“我是怕你死,何曾说过我会死?”

她看着他鬓角的那缕白发,还有额头上突然多出的皱纹,何尝不是心疼,上前投入他的怀抱,哽咽说道:“混蛋!如果让我再次失去你,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知道她是害怕,害怕又是一场幻象。

“我是真的。”他轻轻笑道。

两人紧紧相拥。

恍如千年未见的仙侣。

更似复活归来的恋人。

“抱歉,来晚了一些。”

他附在她的耳畔说道。

“再有下次,我寡了你。”

她的声音从胸口沁入心房,让他生出无限欢喜。

“绝无下次。”

应天祈笃定说道。

裴清离将他抱得更紧。

应天祈摸着她的头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就这样抱了很长时间,裴清离才松开他,问道:“你为何能够回来?”

应天祈摊出掌心。

裴清离微惊:“往世刃!摩宣还在?”

应天祈轻嗯一声。

裴清离说道:“姐姐呢,她复活了吗?”

应天祈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天穹,说道:“也许还需要很多年吧。”

“真是苦了他们了。”

“有希望总是好的。”

……

……

一川落日镕金,霞光如浆,人心多思。

所有人都在看着应天祈,都在等着他说话。

神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无比磅礴的天地元气又是怎么回事?

人们都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我累了,睡一会儿。”

裴清离轻声说道。

“睡吧。”

应天祈抱着裴清离来到断碑前坐下,裴清离枕在他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人们慢慢围了上来。

魔修与仙道还是隔了些距离。

眼看天色差不多了,应天祈开口道:“李迷提死了。”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惊嘘。

有些弟子甚至哭了起来。

盲叶、南音、王朝清等长老的脸上也写满了伤感。

其实,当应天祈露出真容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知道了结局,只是此刻从应天祈的话里得到确认,还是有些难过。

“修行在于自身,你们之中有人连天地都不敬,为何要敬一个走不出天地的道宗?”

应天祈没有不解,平和说道。

“不要说那是修行的榜样、大道的指归,据我所知你们还到不了那种境界。叶钦齐或许可以,但情之一字,亦足珍贵。”

“确实,李迷提很了不起,修行天赋与心志,都堪称千年以来的第一人,连我都对他有三分敬佩。”

“因为我们都是有执之人。”

“不同的是,他执着的是仙途,而我执着的是情缘。”

“太上无情,求的只是清静,并非真的绝情灭性。”

“不然天道无情,毁灭的为何只有仙神?道祖若是无情,为何要以身化道、泽被万物?”

“这便是李迷提糊涂的地方。”

应天祈的声音徐徐响起,有人如沐春风,有人深感大谬。

“道宗护道五百年,此乃大功,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抹消的?”

一位经藏阁长老说道。

“道是什么?万物有道,人间有道,魔亦是道。在你们眼中,他护的是道,但在我眼中,他护的不过是一个门派罢了。”

“不识众生,不究万物,何以为道?”

应天祈平静说道,“仙法可开天门,又如何能参造化?”

所有人仙道中人沉默不知应对。

应天祈继续说道:“从苏醒的那一刻,我便看到了今日,李迷提身上的积蕴太多,能飞升并不是什么怪事。”

“在你们看来,他是大道的顶点,修行的榜样,而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个不知果园荒芜而觉果子极甜的可怜人罢了。”

“人类确实需要好奇心,但更应该用于别处,而不是整日想着上天这种事情。”

“即便上了天,也不过是换了‘人间’而已,难道真想和那只鬼谈笑风生?”

李迷提为何要死,哪怕他已经飞升,不能再插手人间。

这也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既然应天祈和裴清离的目的只是除掉李迷提,那让他走了便是,或者在神国里永生孤寂,或者另创仙庭、待人飞升,总之都不必如此麻烦,何况还牺牲了正魔两派的那么多人。

“因为这是他自己种下的恶因。”

应天祈摘下一道霞光,掷在身前,显现出当日凤羽阁毁败之象。

人们看到了禁地中的一切,也看到了叶钦齐在天箓峰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所有人都震惊无语。

原来凤羽阁毁灭之事,竟是道宗所为!

太虚宫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叶钦齐,也是道宗亲手抹杀!

仙道这边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惊愕失神,有人摇头痛惜,有人大喊着不可能。

应天祈没有理会他们,看向一旁静默的盲叶,问道:“可有虚错?”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见,于是更多的视线落在了盲叶的身上。

在众人或期待或感伤的目光中,盲叶摇了摇头。

“无错。”

人们再度受惊。

盲叶是太虚宫仅存长老中身份最重的传功长老,修的便是心识,他的话自有公信。

但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就算如此,难道你就有资格代替道宗主宰我们吗?”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魏通的三代弟子,来自河西望族,是因为偷袭应天祈而死去的魏长老的内侄。

应天祈望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人,神情不变。

所有人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魏通的身上。

魏通本就胆小,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脸色红得异常,竟是晕了过去。

一阵嘘声随即响起。

应天祈收回视线。

盲叶空洞的双目对向应天祈,说道:“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

盲叶此话一出,太虚宫众人纷纷面露异色。

太虚乃天下修行正宗,就算道宗已逝,但他们都是修行者,怎能如此轻易地承认落败?

虽则如此,他的这句话也是太虚宫乃至其他仙门的弟子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的不归山,已经完成灭亡五大仙门的壮举,人世间再没有谁能抑制魔道,而他们的生死,就掌握在眼前这一睡一醒的二人手中。

应天祈摩挲着手中的青丝,神情温和问道:“你想死吗?”

众人心惊。

魔修们都一脸从容地站在应天祈的身后与两侧。

尤其是小林神,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之势。

祸妖坐在应天祈侧方的石柱上,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姜云虎看着枕在军师腿上安眠的裴姐,觉得这一幕好生动人。

年轻的仙门弟子们咽了咽口水,再次紧张起来。

微风忽起。

盲叶平静说道:“自然不想。”

应天祈同样平静说道:“所以你想活着?”

盲叶说道:“当然。”

应天祈说道:“那么你怎么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盲叶皱了皱眉。

应天祈继续说道:“我不是李迷提那种神棍,没有兴趣回答你这种无聊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

盲叶哑然,然后恭敬地点了点头。

更多人讶异,这是什么意思。

忽见盲叶长老身旁的南音长老垂下手指,原地坐下调息。

盲叶解释道:“道宗是个了不起的人,但那毕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道,大瑄南下,万民归心,道尊既有挪移乾坤之志,那我等何必逆之。”

在场都是修行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很多人更深知大势难挡,于是只能妥协,同时也不再紧张。

应天祈看了一眼盲叶,面露欣赏,然后继续自己的话。

“所以不要震惊你们的道宗为何会输,在人间他或许有机会,在天上他便不可能赢,因为那里是我的主场。”

众人呆愕,这是胜利者的炫耀吗?

“当然不是炫耀,我只是想以一个多识者的身份告诉你们一些事情。”

众人心想,你终于要坦白了吗?

暮光柔和,青山幽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应天祈的声音如清风徐徐飘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