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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风雨大作,萧如晔闭着眼睛笑的疯狂,十指紧紧抠着地面,指尖鲜血淋漓。

天地君亲师。

世人敬天法地,也不过虚无缥缈。

可君,实实在在立在高处,万民尊崇顺服,被视为天下人的君父。

君父殚精竭力治理天下,天下人又反哺于他,生生不息,绵绵不断,从而天下太平,百姓和乐。

谁会怀疑孺慕已久的父亲,谁敢置喙这天下的主人!

可到头来,却就是这天下之主一次又一次的掀起血雨,将他们逼入绝望之地。

那场梦醒后,他怅然若失。

遵从内心的想法,将萧如彻的名字从凶手名单中划掉。

从头将他们所遇之事在心中理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理下来,都在受制于人,从未得过一次先机。

那幕后之人好似一直在高处俯看着他们,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轻而易举的循着他们的踪迹将杀局提前布好。

阿榆流落异域,他们刚派人去寻找,杀手便尾随而去;阿榆远走皇都,刚到黎州杀局便起;他刚带人去岭南寻找真相,死士便来杀人灭口……

桩桩件件都在他们之前,可他们每一次的决定,都未大张旗鼓,知晓他们决定的就那几人。

但其中绝对没有萧如彻,更没有他的人。

因为他们只会将消息告诉信赖并敬重的人。

父皇,姑父,问荆,阿榆。

每一次的决定都只在这几个人之间流转,每一个都是值得信赖之人,不可置喙一句。

可如今,姑父血溅明堂,定安侯府满门下狱,问荆远走南坻,天下谁人不知昔日威风凛凛的叶小侯爷如今成了南坻摄政王的侍君。

阿榆,阿榆只身去平中西战祸,与所爱之人两相厮杀。

好一场天下大乱,若没有翻云覆雨的权柄,又怎能掀得起这场四海的风浪。

教他如何不疑,是上位者布局,利用他们的敬爱与信任,轻而易举的让他们将所有信息献祭,然后亲手将自己送入死局。

如若这样,那一切都能说通了。

为何他们次次都只能在临了之时察觉危机?

因为他是天子,因为他能只手遮天,因为是天在杀他们!

天欲亡尽忠骨,屡屡将他们推入绝望之境,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好比孤舟之于沧海,草芥之于狂风,狂风浪涌一过,船翻草折。

萧如晔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充血,眼角血泪滚落,浑身上下都在疼,死死盯着坐在上位的人,咬着牙开口。

“我不明白,定安侯府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惜搅起天下大乱,也要亡尽侯府!你已经是天下共主,为何还要挑起纷争,众叛亲离是你所愿?战火四起是你所求?百姓哀鸿是你所望?你到底在求什么啊!”

说到最后,他音色颤抖,眼中滚落的泪已经诉不尽他的委屈与痛楚。

他想明白他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后,便猛然看清了整个迷局,原来都是针对定安侯府。

他不知道为何变成了这样,他所敬所爱之人成了谋划一切的凶手。

明明已经君临天下,明明已经万民敬仰,明明天下太平,百姓和乐。

为何一定要将这份美好打破,让战火肆虐,生灵涂炭。

盛帝垂眸看着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厚重的冠服拖在地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冷肃与锋芒。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的人,眼中泛着幽冷的光,冷声开口。

“朕不杀他们,来日他们必将亡朕,既如此,便看谁先下手为强了。”

萧如晔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尖鲜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溅起数朵血花。

他抬眸与他相对,音色嘶哑,“定安侯府满门忠烈,侯府上下敬你信你,怎会以下犯上?”

闻言,盛帝哈哈大笑起来,转身朝着殿上踱步,幽幽开口。

“人心鬼蜮,你怎知他们将来不会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萧如晔紧了紧拳头,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白色衣摆染着殷红的血迹,带着几分触目惊心的凄决。

他抬眸看着坐回上位的人,双目通红,一字一句道:

“就为了一个尚未可知的结果,你便将定安侯府掩埋,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难道这就是你的王道吗!”

盛帝坐在上位,听着他的声声呵斥,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抬手理了理厚重的冠服,垂眸看着他,音色冷寂。

“帝王之道,注定是孤绝之道,各个王朝缺的从来不是名臣良将,而是雄主,朕用尽手段将定安侯府掩埋,就是想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这天下是萧氏的天下,不是依附定安侯府存在的天下!”

自古以来的论调,功高震主,不知亡尽多少忠骨。

萧如晔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可怕,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圣德贤明的陛下。

他瞬间失去了所有与他争辩的力气,眼眶一热,只抬眸看着他,哑着嗓子开口。

“那姑姑呢,那阿榆呢,她们也是你的亲人,你怎可让她们家破人亡?”

盛帝眸光一滞,随后微微叹息一声。

“她们与朕,注定不是一路人。”

萧如晔低头笑了起来,笑声绝望苍凉,满腔的悲楚拉扯着他的心绪,连每一次呼吸都在痛。

不是一路人?

是他自己将自己推入窄路,却反过来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你确实也不配与她们同路,你,着实不配!”

他挥袖呵斥,和着殿外风雨将所有愤恨喧嚣。

裴朝匿在昏暗中,死死攥住衣袖,紧抿着唇,静静盯着缝隙外的一切。

只听一声冷笑响起,随后威严沉寂的嗓音和着狂涌的风雨落下。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定安侯府的声望若盖过了萧氏皇族,那皇室颜面何存?历代皇帝都在提防定安侯府,君臣间隙浑然天成,从未有过同路之说。”

萧如晔怔愣的看着上位,喃喃开口,“历代……皇帝?”

盛帝目光幽深,音色寂然,“每一任皇帝继位后,都能翻看先皇遗志,无一不是写着提防定安侯府,如今这般,也怪不得朕,朕也是遵循先皇遗命。”

萧如晔满眼荒唐的看着他,只见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幽幽开口。

“本来,五年前定安侯府气数便尽,可叶政陵偏偏用死来为定安侯府续了五年的命,还暗暗留下一子,让她代他继续来与朕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