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轻推了推面具,袍角在她身边鼓动起来,似乎有云层聚拢在她脚下,将她衬托的越发不像凡间人。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她只是笑了笑,却回答的无比坚定,“不了,我有要忠诚一生的主。”
钟离瑾辰还不放弃,勉强站起身后往前走了两步,“你说的……可是景和门门主,你……”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春明却已经原地消失,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
一如当年,在天下流光一剑之下被遮掩了光芒的顶级轻功,仍然那般神鬼莫测。
“嗳,怎么就走了啊?”
“可惜了,真的好想让他也教我两招啊。”
“这下我终于明白,英豪榜第二,景和门暗阁阁主水仙为何能那么厉害了……”
“……”
春明走的潇洒,却没想过,因为她的出现,今年敦睦庆典,变得格外热闹。
重新换了衣服,春明回去驿馆住处,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有说话声,春明的脚步顿住。
侧耳听了几句,随后小脸皱成了包子。
来人是亓陌,就是那个八年前,在西凌皇宫里与亓舒一样没什么地位,之后被舍弃成为东辰质子的五皇子。
不知为何,他不怎么去找自己亲哥亓嵇闲话家常,却总是来找亓舒倾诉。
要么无缘故的忆起当年,要么就是意有所指的说自己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
他也不需要亓舒回应他些什么,似乎只是看着亓舒,他都有被安慰到。
春明:“……”
真的,就很无语。
找人比惨来了,亓舒身带剧毒,还残疾了十八年,之后恐怕也没有两年好活的了,这让亓陌对比起来,似乎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干爹,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豆子出来换茶水,却瞥见了双手抱胸靠在门口走神的春明,几步迎上前后,好奇的盯着春明。
春明撇撇嘴,“这回五皇子又来多久了?”
豆子回头看了眼那边的书房,压低声音道:“你一出门就过来了,还蹭了顿晌午饭。”
春明:“……”更无语了。
“殿下不搭理他,他也能一直说个不停,但是我去外面打听过,五皇子在这东辰,从来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打交道的。”
豆子也烦亓陌,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正大光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别人的痛苦之上。
“啧。”
春明嫌弃了一声,唤上豆子,“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饿了。”
豆子挠挠头,也明白就算他们再怎么不喜欢这位五皇子,但殿下没发声,便也只能忍着,于是与春明吐槽完,他仍然看不出半分变化去给书房换了茶,再与亓舒交代了一声春明回来了,便退下,去到厨房给春明开小灶。
“春明?就是当年,亓泰他们想让你去池塘里捞书,之后挡在你面前的那个小太监?他还跟着你呢?”
亓陌听着,忍不住咋舌,“他竟然还活着?”
是的,让亓陌感到大为惊奇的是春明竟然还活着。
亓陌离开西凌之前,也听说了春明后续的遭遇,被亓泰送去慎刑司,居然还能活着出来,且出来后,这么多年,仍然活得好好的跟在亓舒身边。
“他倒是衷心。”
亓陌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亓舒兀自翻着书,并不理他。
亓陌也不在意,今日与亓舒聊的够多了,遂拍了拍袖子起身,“六弟,下次我再来找你叙旧。”
亓舒终于有了些许动作,却也只是抬头,目送亓陌远去。
亓陌走后,春明捧着一碗肉酱面回来,也不管是在书房,大剌剌的往亓舒对面一座,将面吸嗦出极大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亓舒仍然不为所动,春明先憋不住了。
将筷子往面碗上一放,鼓着脸瞪向亓舒,“殿下,奴才看不懂。”
亓陌与亓舒何时建立起了忆往昔叹今朝的交情?
春明直觉,这俩人都憋着坏呢。
亓舒却没正面回答春明,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偏头看院子里蹒跚爬树的蜗牛,辛辛苦苦眼看即将成功,树上却突然飞出来一只褐色喙红黄相间的鸟,将蜗牛一口咬在嘴里振翅飞走。
淡声道:“浑水才能摸鱼。”
春明又吸一口面,由着亓舒将自己脑袋当作支撑。
含糊着说话,“殿下,水太浑也有可能自溺其中的。”
说完,春明又呸呸两声,将晦气赶走,换了个话题。
“殿下允了容倾离开东辰皇宫,她特意让人给奴才送信,让奴才帮她好好谢谢殿下呢。”
提及容倾,亓舒似是想到了什么,侧眸看春明,“沈芜与白家,谈的如何了?”
“自然是顺顺利利,殿下的许多建议都很中肯,白无忧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白家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
春明绞着眉,突然觉察出亓舒真正上心的并不是合作,仔细思索了下,才缓缓说道:“容倾与奴才说,白家的那位夫人很喜欢她的孩子与她算不算?”
春明说的慢,说完后脑海里突然连起了一条线,面也不嗦了,抬头看着亓舒,“殿下是觉得……容倾就是白家丢失的小姐。”
春明突然就将这段时间亓舒的所作所为都理顺了,为什么来了东辰就着急与白家合作。为什么合作事宜交给了沈芜,为什么让晴雪去查白小姐的消息……
“殿下早就有了怀疑。”
春明想明白后,肯定的说着,只是不知亓舒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个想法。
亓舒也不瞒她,看春明自己想到了,点点头。
“那日,我与沈芜在酒楼说事,你带着沈泽也,回来后白夫人就问起了孩子,之后你与我说,沈泽也在酒楼里撞到一位夫人,那时只是有些念头。”
春明听着,一时心惊,那日她是将沈泽也的事当闲话说与亓舒听的,她习惯事无巨细与亓舒分享,却没想到亓舒能想这么多。
春明又吸了一口面,“如此说来,倒也对的上,容倾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十岁被沈芜所救,今年正好二十。”
见春明已经开始喝汤,亓舒随手给她倒了一碗茶水推过去,“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春明擦了嘴喝着茶解腻,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亓舒动也不动。
亓舒弯唇,擦去春明下巴上的一点汤汁,补充道:“等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