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不敢相信卫灵居然做过如此残忍的事情,江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那上官思雨知道吗?”
江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卫灵,他接着问道:“她知道你为了治好她,而牺牲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吗?”
面对江霖提出的质疑,卫灵低下头,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喃喃道:“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她若是知道我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恨我的。”
听到卫灵的回答,江霖不知为何忽然松了一口气,虽然事实是血淋淋的,但上官思雨显然并不是一个沉默的坏人。
想来也是,若上官思雨真的是一个坏人,那么她和昊凡还会那样死去吗?显然不可能。
“小江。”
卫灵的手重重地落在了江霖的大腿上,他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江霖。
“为了秦晓的生命,还是放弃了吧……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
江霖望着卫灵,沉默了许久后,他再次问道:“教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果真有的话,你觉得我会愿意,结束掉那样一个无辜的生命吗?”
卫灵反问道。
江霖显然是心有不甘,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的街道,脑海里充满了各种各样混乱的想法。
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希望能够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
江霖肯定是不希望秦晓为了自己而舍身入险,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江霖可以接受自己没有后代的结果。
但科研出身的而他,就是不信邪,他不信没有搞不定的难题,他坚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都肯定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或许上天早就在冥冥之中将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自己选择了这个专业,然后遇到了这样的秦晓。
“教授。”
“怎么了,小江?”
江霖忽然睁开眼,他转头望着卫灵,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你觉得我能够治好晓儿吗?”
“你还是不甘心,对吗?”
“我不是不甘心,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解决不了的事情。”
看着江霖这副狂妄的样子,卫灵的心里倒并没有生出鄙夷与不屑。
相反,他仿佛从这个小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只是跟江霖不一样的是,卫灵从来没有拥有过上官思雨,但是江霖可是实实在在地跟化身为秦晓的上官思雨走到了一起。
卫灵很清楚,江霖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即便他可以忍受自己这一生无子嗣,也无法接受在他心目中接近完美的秦晓,存在基因上的缺陷。
这是他们这样的人一个共同点,卫灵是这样,江霖也是这样,唐奇峰也是这样。
“你可以试试去找唐奇峰,他现在身居高位,手上可以调动的资源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而且我很清楚唐奇峰的想法,他的目的很简单。”
卫灵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说道:“他要的只是秦晓脑袋里的上官思雨。”
…………
……
结束了和卫灵的交谈后,情绪低落的江霖迈着有些无力的脚步,回到了秦晓房间的门前。
江霖伸手按住这扇锈红的陈旧铁门,那冰凉的触感立刻袭入他的掌心。
他从未觉得这扇铁门,这样的冰凉,这样的沉重。
门板上那如同苔藓般星罗棋布的铁锈,就好似一块块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旦秦晓生下这个孩子……她的血便会染红自己心中的那扇门,然后永远地封死。
尽管江霖的情绪也很差,但出于对秦晓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心灵脆弱的丫头此时一定比自己还难受。
毕竟那天早上她刚测出来的时候,穿着睡衣的她开心地就像只毛茸茸的兔子,在自己的怀中蹦蹦跳跳。
江霖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那悲伤的情绪,接着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然后推开了门。
“吱呀——”
……
“吱呀——”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一直蜷缩在床上低泣的秦晓立刻转过脸,发现门前站的是江霖时,她的心里难受得更加厉害了。
一直以来,她都渴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回报江霖为自己的付出。
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这副令人羡慕的身躯里,却隐藏着这般残酷的事实。
秦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霖,她看了江霖一眼后,便又转了回去,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继续默默承受着心中的伤痛。
“晓儿。”
江霖走了进来,将房门给合上,他轻唤了一声秦晓,然后走到床边,有些自责地望着她这颤抖着的身躯。
他心疼秦晓,于是捻起旁边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对不起啊晓儿,都怪我。”
“怪你?”
秦晓转过头,她泪眼朦胧,然后忽地坐了起来,带着哭腔质问道:“你别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揽好不好?怎么就怪你了?”
她用力地推了一下江霖的胸口,发泄似地继续说道:“你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好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啊?”
江霖表情沉重,他攥住秦晓的手,然后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不用害怕,更不用担心,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秦晓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能生就不生呗,我又不在乎这些。”
江霖安慰道。
“可我在乎啊……”
秦晓昂起头,她望着江霖,说道:“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如果不给你生几个孩子,我根本不知道我对你有什么用……”
“瞧你这话的说的。”
江霖笑了笑,他刮了刮秦晓那翘挺的鼻梁,然后温柔地说道:“什么叫‘对我有什么用’?我从来就不图你什么,我喜欢你,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说过很多次,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能陪在你身边,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再说了,你忘记你老公我是做什么的了?我假假的也算是个科研人员啊。刚才我也跟卫灵教授聊了很多,我们对你这个情况都很乐观的,不就是基因上有一段错误的信息吗?搞基因编辑这种事情,我最在行了,剔除就行了。”
看着江霖这轻松的样子,秦晓也确实被他给蒙骗了过去,于是情绪也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眶,非常天真地用那娇颤的声音问道:“真的嘛?”
江霖看着秦晓,挤出一个微笑,口是心非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吗?”
“……”
秦晓望着江霖,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渐渐低下了头。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惆怅地说道:“江霖,说出来其实不怕你笑话……我其实很怕死的。当我听到我可能会因为生孩子而死掉的时候,我真的是害怕极了……”
“很正常啊,谁不怕死啊?我也怕啊。”
江霖笑着调侃道。
“思雨阿姨不怕。”
秦晓与江霖对视着,她坚定地回答道。
江霖挑了挑眉毛,然后好奇地问道:“思雨阿姨又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跟我说什么……”
秦晓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只是我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思雨阿姨死亡时的记忆。”
说着,秦晓伸出手,比划成一把手枪,顶在自己的脑门前。
“我可以感受到思雨阿姨当时的心情。她在听到昊凡叔叔已经死掉后,心如死灰的她,从唐宇凡父亲的手里夺过了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义无反顾地扣下了扳机……”
“这……”
江霖愣住了,很快他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上官思雨能够放过秦晓了。
或许是她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后,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已经不在人世,承受不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回归虚无。
“江霖,我想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会像思雨阿姨这样极端的。”
“我肯定会,我会彻底疯掉的。”
江霖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晓也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抚摸着江霖的脸颊,与他对视着。
“江霖,我相信你可以治好我的,我也相信,我可以治好我自己。”
江霖皱起眉头,显然是不明白秦晓这后半段话的含义,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秦晓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她按了一下江霖的鼻头,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忘啦,我也是很聪明的好吧。当初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唐奇峰还一直说要带着我去搞科研呢。”
“你不是学文科的吗?”
“但我高中学得是理科啊。”
说着,秦晓长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唉……只可惜我高考的时候考砸了一门,所以后来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后来那个破专业……”
“呃……”
秦晓回过头来看着江霖,然后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凑近了一点说道:“所以,以后我们两个都要努力了,现在正好有教授在这边,到时候我们一起研究我的病。”
“也是。”
江霖点了点头,他想了想,然后盘算道:“正好卫灵教授的实验室前几天刚刚搭建好,咱们也不缺实验的设备。”
“江霖,我妈妈让我们两分居的事情,你怎么看?”
秦晓忽然问道。
“上官阿姨是担心我们俩会擦枪走火,我可以理解她的担忧,是我做得太过分了。”
江霖自责地说道。
“你别老是这样行不行啊……又不全是你的错……”
秦晓脸红红地说道。
“江霖,我们俩待会去跟妈妈说一说吧……要是让我们俩分开,我感觉我会疯掉的。”
秦晓有些崩溃地说道。
江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他凑到秦晓的耳边,贴着她的耳背小声道:“你这个贪吃鬼,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明明是你主动多好吧?”
秦晓羞愤极了,她用力地捶打了两下江霖,随后又靠在他的怀里,贪婪地享受着这份令她安心的温暖。
“我感觉上官阿姨也就是说气话,她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也很讲道理,我们两只要跟她保证不会再让你意外怀孕的话,她应该也就不会再坚持要分开我们了。”
江霖分析道。
“嗯……”
秦晓点了点头,她望着前方的书桌,想起了抽屉里还放着一大盒小雨伞,于是提醒道:“以后再多买些药放抽屉里吧,有备无患。”
江霖摇了摇头,他否决道:“还是算了,我可舍不得再让你吃药,我记得刚开始咱们俩都没经验,那次你吃完药后,不是说难受好一阵吗?”
“嗯……”
“我以后会控制好自己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江霖保证道。
“嗯……”
江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发现现在时间还很早,于是提议道:“晓儿,要不咱们俩下午就去医院吧。”
秦晓抬起头望着江霖,问道:“你要干什么?”
“既然这个孩子留不住,咱们就提早拿掉吧,越早拿掉对你身体的伤害就越小。”
秦晓有些犹豫,他靠在江霖的胸前,嘟囔道:“我……我想让她在我的肚子里多住一会……而且今天放假,医院也不一定会有人。”
“那好吧……我听你的。”
秦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惆怅地呢喃道:“我昨晚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长得很像你一样帅气,女孩则跟我一样漂亮……真好。”
“呃……晓儿,不是我泼你冷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修复了你的基因,你大概率也只能生女孩。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女孩,而且很早之前,我就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女儿。”
秦晓看着江霖那遐想的样子,立刻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还是别治我了。”
“为什么?”
江霖眨了眨眼睛,非常疑惑地问道。
“哼……要是我后面生了女儿,你肯定把她当成宝贝一样捧着,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
对于秦晓的这番言论,江霖不禁感到有些无语,但是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这说明秦晓很喜欢他,非常依赖他,江霖很享受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