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程婉莹堵王楚惟在角落里,手放上他心口,眉头皱紧。
这么慢的心跳是活人该有的吗?
他垂下的眼眸像是蒙上层雾水,朦朦胧胧,瞳孔散的几乎没有聚焦。
程婉莹有点后悔了,不该回家,该打救护车直接送去医院。
钻进他怀里,她轻拍拍他后背,“撑一下好吗,邹教授让熟悉你身体的医生来家里了。”
他发出声闷嗯,下巴垂到她肩上耷拉着,将一部分的重量压到她身上。
刚刚在楼下冷风吹着倒让人清醒点,突然乍暖王楚惟眼前模糊开。
每口喘息都像千斤顶般沉重,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稳。
至少撑到医生来,别吓莹莹。
电梯到了,程婉莹本以为自己需要扶他,但他完全没有依靠她的意思。
她担心的抿唇,现在还能走,他可真是完全靠强大的忍耐力。
门打开她将他送去床上躺下,程婉莹去翻找,“你家里有没有体温计,退烧贴这种?”
房间里没有声音,程婉莹心一紧,快步跑回去。
“王楚惟。”
他倒在床上,闭着眼,疲倦无力。
听到他的心跳声,程婉莹凑近,他的呼吸带着热意,她才松了口气。
用冷水拧了条毛巾,敷到他额头。
他好瘦啊,这么高的人,消瘦的让人难过。
“叮咚!”
门铃声响,吓了程婉莹一跳。
她立刻回神,去开门。
邹教授和一个女医生从外面跑进来,进到房间里。
门关上,里面传来邹康的问话,“怎么样?”
女医生显然有些生气,压低声音朝邹康吼,“至少烧了半个月了,再多几天,人就没了。”
客厅里程婉莹还是听到了,手搅的发白,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电视看。
“他家里人呢,让人回来吧,假如出事呢?”
“他妈在国外出差,这几天也回不来。打过去只能让她担心,没别的用。再挂点水,看看吧。”
走出来,邹康脸上的皱纹紧锁,“莹莹辛苦你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程婉莹摇头,“我等他醒。”
见小姑娘执意,邹康也不好说什么,安静的坐下。
两人对坐到后半夜,天边泛起亮,程婉莹侧头看出去。
眼睛被刺了下,生疼。
“莹莹,我们把你哥哥带走,你是不是挺生气的?”
阅历在这,邹康一眼就知道程婉莹心里有气。
“还好。”
其实真的还好,刚开始她是有点生气,连带着也生孟姨姨的气。
但后来她知道有些人就是注定要走一些路,如果王楚惟留下,他一辈子或许是个异类。
不被正常的社会所接受,埋没于此。
但被邹康他们带走,明珠不会蒙尘。
她偶尔想想,也觉得挺好的,是个好选择。
程婉莹看着窗外,黑夜里那些大楼五光十色的光不曾休息,“你们还给我这样的他,我才很生气。”
“我会请示上级,让他暂时休息。”
“邹教授,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也不配知道。这个暂时的时限,是等他身体完全好了,再说。”
邹康没再说话,看看房间里面。
第二天了,又有几个医生来家里,他们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直到下午他们才离开,留了那个女医生在这,程婉莹轻声走进房间。
巨大的呼吸面罩遮盖他半张脸,他静静的躺在那,无声无息。
程婉莹坐到床边,小脸枕上他的手背,趴下。
他的手好冷,被她捂了会儿,才有温度。
“小熊和小兔子跳舞,一二一,他们唱啊跳啊,一二一。小兔子和小熊跳舞,一二一.............”
他们第一次抱抱的时候,她唱歌安慰他。
他将她纳入生命的开始。
从那晚晕倒起,他已经昏睡第五天了,下午总算是醒了。
女医生在房间里拔针,和抽血带去化验。
等结束后,程婉莹走进去,“饿了吗,我煮了粥,喝点吧。”
王楚惟靠在床屏上,看到她进来勾起笑容,“好。”
程婉莹在床边坐下,粥刚从锅里舀出来,往外冒着白烟。
她垂头盯着碗里的白米粥,鼻尖发酸。
“眼泪掉进去了。”
王楚惟笑着指碗里,想哄哄她。
程婉莹不停的搅动手里的勺子,强忍,但手颤到拿不稳碗。
她啪嗒将碗放到床头柜上,扑进他怀里哭出来。
这四天,她在完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承担着他可能醒不过来的恐惧。
她无时无刻不能听到女医生在叹气,她不停和邹康说让家长回来,可能会出事。
她看着他们给他上呼吸机,和心电监测。
楼下那辆救护车的灯光没日没夜的闪烁,亮的她心慌。
运动会那天她看出他不舒服了,但她没管。
她想,现在有那么多人担心他的身体呢,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太多。
如果他要是回基地治疗,再也不出现,她的生活能回归到原位。
但现在程婉莹想,他要是出任何事,她绝对完蛋了。
“莹莹不哭,不哭。”
小人在怀里哭的热乎乎的,将他抱紧,哭湿了他的肩。
“对不起,莹莹,不要哭。”
他抱住她,摸摸她的后脑勺安慰
嗓音带着病中的喑哑,愧疚的捧住她的小脸擦眼泪。
程婉莹躲开他的手,闷进他怀里,哼声蹭蹭他。
活的王楚惟。
身上是她熟悉的气息,“你能不能珍惜点自己的命!”
哭软的声音听起来像只小猫张牙舞爪,王楚惟觉得可爱,垂头望向怀里人。
又怕她生气,赶紧点头,“能的。”
“你骗子。”
她才不相信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掉怎么办!”
程婉莹哭的一抽一抽的,她觉得自己活像只撒泼的野猴,又像念咒的唐僧。
说来说去有人当耳旁风,泪光闪烁中她看到他弯唇,快要忍俊不禁的样子。
“王楚惟你敢笑出来,我就咬死你。”
王楚惟忍住了,修长的手指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哭的黏在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
“不会。”
他不会死的。
还在病中,他神色拖着几分恹恹。
眼眸里的笑意弥漫,溶溶春水般的温柔,包围着她。
一手环在她腰后,将她揽在怀里,哄她似的捏捏她的脸。
生得一副妲己的模样,叫人没脾气。
程婉莹撅嘴,“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半是怨怪,半听起来像撒娇,“你不舒服你要和我说啊。”
人长嘴是说话的,他就不能和她说一句,他不舒服,想让她陪着去医院。
王楚惟嗯了声,“你不理我。”
“你和我说这个我能不理你吗!”
程婉莹快气死了,在他眼里她得多恶毒,多铁石心肠啊。
他和她说发烧了,她能当作听不到吗。
“你也知道你不理我。”
王楚惟自己端过粥,喝了口。
语气随意,听不出的怨怪,但哪哪都指指戳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