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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承德帝面色平淡。

在听到右相喊着要他主持公道时,他不紧不慢地在奏折上批复,片刻后将奏折放下,这才看向他们。

威远侯也在此时叩首:“还请陛下替臣做主。”

两位肱骨之臣跪在下面,承德帝却笑了笑,看向一旁的人儿:“阿宁怎么也进宫了,可是想舅舅了?”

赵清宁看着他,承德帝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可面容清俊,眉眼高低之间如画中谪仙。

此时他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柔和的笑,丝毫没有刚才帝王的威严。

“张福禄,还不快给阿宁上些吃的。”

此言一出,赵清宁都惊了。

原书里确实有说过承德帝非常宠这位外甥女,但她没想到威远侯跟右相还跪着呢,承德帝居然就要给她上吃的。

还是在议政的太极殿。

张福禄,就是那天去德裕书院见她的总管太监几乎是立刻给她搬来了椅子,还放了茶水与点心:“小姐慢用。”

赵清宁起身行礼:“谢谢皇舅舅。”

说完,她乖巧的坐在一边啃点心。

反正她现在外表是个小孩,不懂规矩也没事。

承德帝颇有些意外,感慨道:“几日不见,阿宁懂事很多,从前可不像这般知礼数。”

赵清宁汗颜。

原主从前仗着承德帝宠爱,在宫中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

结果承德帝驾崩了,新帝陆景寒又是个心理扭曲的,她还依旧肆意妄为,最后惨死。

承德帝转眸,终于给了右相一个眼神:“爱卿所为何事啊?”

右相当即将书院的事娓娓道来,最后落了泪:“小女依依尚且年幼,却落得如此下场,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陛下,”威远侯叩首,紧随其后,“我儿晋宝也多处骨折,此事尚且不知详情,右相就吵着要臣给他个交代,臣实在冤枉。”

右相怒目圆睁:“若不是你儿子惊马引起混乱,我女儿怎会如此?”

威远侯也厉声反驳,两个人竟有大殿之上吵起来的意思。

直到张福禄咳嗽几声,提醒他们这是在太极殿,二人才恍然回神。

承德帝揉了揉额角:“那柳爱卿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公道?”

右相心下一喜。

陛下这意思,是偏向他了?

他眸中划过一丝恨意与算计。

柳依依是他的嫡女,他尽心培养,原本是想让她嫁给皇子做正妃,为柳家带来荣光的。

可惜她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

皇子妃是当不得,但不能砸手里。

思及此,右相恭敬地开口:“陛下,小女毁了一生,往后怕是也无人敢娶,若威远侯府愿意负责,自然是再好不过。”

赵清宁闻言,差点噎死自己。

让陈晋宝娶柳依依?

右相疯了吧。

本来他俩就看不顺眼,如今柳依依还废了,这不得是一对怨偶啊。

威远侯心头怒火中烧。

他比赵清宁想的更长远,当今朝堂政局复杂,大臣们背后多多少少有支持的皇子,但他却不愿意参与夺嫡一事,只求自保,因此就算皇子们都想拉拢侯府,他也没有跟任何皇子有来往。

但右相支持的是大皇子,若是他儿子真定下了柳依依,他就被动进入了大皇子的阵营。

威远侯愤怒了:“陛下,臣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他觉得右相简直是无理取闹。

眼看着二人又要杠起来,承德帝却看向了赵清宁:“阿宁,事发之时你可在场?”

赵清宁略微迟疑,右相却迫不及待:“陛下,受惊重创小女的马匹,便是赵家小姐的,还请陛下替微臣做主。”

长公主跟威远侯都手握兵权,却都保持中立,这次一个都别想跑!

承德帝却讶异:“阿宁还会骑马了?”

赵清宁:“……”

这不是重点啊!

她露出一抹假笑:“阿宁不会,骑马的另有其人。”

“是谁?”

赵清宁叹了口气,看来承德帝是真不喜欢陆景寒。

他这么大个人,挣扎着从担架上下来行礼。后,就一直跪着,皇帝视而不见。

又或者说,他压根不认识这个儿子。

赵清宁叹口气,跪下行礼:“阿宁将宫中人带离,又将他安置在书院练习骑射,今日他意外惊马踩踏了柳家小姐。”

皇帝一向不喜欢陆景寒,赵清宁也不敢当面称他是九皇子。

但陆景寒身份别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如此含糊。

承德帝的表情归于平淡。

她如此说,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底下跪的是他儿子。

当初陆景寒被带走,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阿宁被他惯的脾气恶劣,本以为这小子已经被打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承德帝平静地开口:“既然元凶在此,那还有何可争论的?张福禄,拟旨,将元凶赐死。”

平地一声惊雷,赵清宁愕然抬眸,只看到承德帝冷淡的面容。

他竟然这么讨厌这个儿子?

这么轻飘飘就定下了他的生死?!

陆景寒低着头,听着上首传来的声音,心里寒风呼啸而过,一片冰冷。

但他没有掉眼泪,即使是被名义上的生父赐死,他也没哭。

他早该习惯了的。

承德帝又看向右相:“如此,你可满意?”

陈家为他驻守边关,若是他真让陈家独子娶了瘫痪的媳妇,怕是威远侯就有异心了。

右相在朝堂上也是肱骨之臣,若不给个交代,怕是要寒了老臣的心。

他赐死元凶,这元凶身份又如此特殊,右相总不好再跟他闹了。

一个早就被丢弃的儿子,换朝臣安宁,承德帝觉得很值当。

右相一时哽住,竟忘了回话。

他也没想到陛下能干出这事儿来。

他看威远侯也愣住了,心中颇有些讶异。

原以为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涉及夺嫡大计,没想到九皇子还是个废人?

难道这次真是意外?

赵清宁急急地开口:“舅舅,是阿宁罔顾礼法把人带离宫中,才会导致今日之祸,您要罚就罚阿宁,小九他并非有意,此事与他无关,还请您明察。”

陆景寒绝对不能死!

承德帝更意外了。

他也曾听人说,阿宁在书院很是护着陆景寒,原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到底为何如此?

短短一瞬间,承德帝心里百转千回。

陆景寒瞳孔一震,他在被生父轻飘飘赐死的时候没哭,此时却眼眶微红,一滴清泪坠地,无人看到。

大殿之上多少人,他全然不知,只知道赵清宁挡在了他身前,为他抗旨。

右相闻言,正色道:“圣上下旨,岂有你一小女子质疑之理?这是不尊君王,该罚!”

他早看永嘉不顺眼,也讨厌陛下一直偏袒长姐跟外甥女,眼下抓到机会,定要治她们的罪才是。

只是他刚想到公主府,殿外就传来一声怒吼。

“柳相老匹夫尔敢!”

他被这一声吓得一颤,回眸就见永嘉怒气冲冲进了太极殿。

见了她,赵清宁松了口气。

有娘亲在,她就有安全感。

“臣见过陛下。”

永嘉行礼叩首,赵清宁刚准备求求永嘉,救救陆景寒,却不想面前走过一个人,匆匆到了她面前:“长姐,你怎么来了?”

只见承德帝扶起行礼的永嘉,满面笑容,与刚才的冷淡截然不同,同时吩咐道:“张福禄,快上座,再上茶水给长姐润润喉,吩咐御膳房备膳。”

茶水备好,承德帝亲自奉上,永嘉也只是平淡地接过:“谢过陛下。”

而后落座。

威远侯他们脸上丝毫不见惊讶,对此事司空见惯。

毕竟看了十几年,永嘉在皇帝面前一直是这待遇。

赵清宁人都傻了。

原来她娘才是真正的大佬。

她知道她受陛下敬爱,但没想到这么敬爱。

可想而知要是原书里承德帝能长寿些,永嘉日子能一直这么好过下去,原主哪至于落得凄惨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