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手……”
浅安的指节微微屈起，伸出去的手却不知该扶住他还是将人推开。
眼前的男人，溃烂的伤口正在好起来，可是已经坏掉的皮肉无法再愈合，在那张脸上留下了干瘪的痕迹。
枯燥的皱褶得像老树的树皮盘虬。
单是看着便极为骇人。
“浅安大人，时间过去多久了？”男人被关在密不透风的隔离房间内，无法确认准时间，只是痛苦道：“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病折磨得我就快要死了，可我还不能死。”
他还要活着。
“浅安大人……”病痛已经将男人折磨得形如枯槁，他沙哑着声音问：“大人，求您告诉我，我有救了吗？”
浅安拉着他的手腕，将人带了起来。
“七日了。”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已经十分明显。
男人的眼中瞬间亮起希冀的光。
“你活了下来，病得以痊愈。”
浅安转过身，语气加大了几分，不止是说给男人听，更是对众信徒所说。
他在告诉他们，不要陷入恐慌。
疫症是可以得到救治的。
他们信仰的神明，会救他们于水火。
一瞬间，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重获重生的喜悦溢满男人的整颗心脏，激动之下，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一个又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感谢神明大人……感谢浅安大人！”
一众信徒都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时却有人冷笑道：“他浅安做了什么？也敢收神明的荣耀？”
他们将所有的成功都归到神的身上。
理所当然忽略了浅安的付出。
甚至认为，收下了这功名，是对神明大人的不敬。
“你到底有没有心？”浅安还未说话，便有人先反驳了回去。
“浅安选药方，神使大人全程处理得妥善，能做到这些，解决了这场事件，不该称颂他们的功劳？”
那女人被怼回去，不再说话了。
可心底却依旧藏着不甘心。
一个如此叛逆不虔诚的人，凭什么高过他们被别人追捧？
浅安不予理会，甚至未将这些事放在眼里1只对男人道：“拿着你的盘缠，离开这里吧，神明会指引你回家的方向。”
“多谢……多谢浅安大人！”
鬼门关上的魂被拽了回来，是救命的大恩，男人郑重叩了三叩，才一步三回头地蹒跚着步履离开。
他前脚离开，神殿救下染了疫症罪人的消息便传开了。
大漠众人无不称颂神明的仁慈。
夜间，升起的烛烟中，浅安望着初序模糊的身影，新奇地抬起手。
“初序，我可以看到你的影子了。”
“再过不久的时间，我就可以以实体的存在出现在你面前。”
初序在笑着，声音却有些低沉：“用十世的交换，我得到的神力足够多了。”
只是这功德，浅安理应分到一半。
“这些时间，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初序抬起手指，隔着虚影触碰浅安的脸颊，“我陪着你，今晚的烛火不要熄灭。”
浅安无意识地蹙了蹙眉。
初序的每一个举动，他都最为了解。
眼前的神明看起来实在疲惫。
……为什么？
难道是因这几日疫症的事？
“我还不累。”浅安抬起手，指尖绕着烛火的微光，去触碰初序的轮廓，看着那影子被打散，眯着眸子笑起来，“你现在这样很好玩。”
就像在无数个时空的他们一样。
明明是面对面，却又隔得很远很远。
“你喜欢吗？”
初序也跟着笑，清冷的眉眼变得温和，宛若冰雪消融。
下一秒，浅安的指尖便似乎触碰到了对方的实体。
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
“喜欢。”
【安安……靠得太近了。】系统这时候及时阻止道：【这样不行。】
除去浅安会不会主动勾引这一因素……初序这伪神根本就没出息得要命。
浅安：“……”被迫弱弱收回了手。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再亲身出手了。”初序并未注意到浅安突然避开的举动，只是神色认真道：“即便你处于死地，我都会救你回来，可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浅安不能有事，这是初序的底线。
“你可以治愈他的疫症，但若是没有人照顾帮忙，他会死在痊愈过程的折磨之中。”浅安很认真地看着初序。
一字一句：“我为你而来，这点小事，不算麻烦。”
烛火中，初序的身影影影绰绰，似乎摇晃了一下。
本不该存在的情思悄然生长。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浅安的困意渐生，却舍不得就这样睡去，直等到很晚的深夜，才昏睡在了桌前。
不消片刻，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房间内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那身影将浅安小心翼翼抱起，一步一步走回床榻上，放了上去。
浅安不重，祂抱得很轻松，可就在想要再次触碰时，初序的身形却突然开始透明。
掌心穿过了浅安的脸颊。
看上去就像一个巧合的错位。
可初序知道，自己触碰不到他了。
神明垂下了眸，看着自己的手。
许久，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今后要发生的事，已经不再是你可以阻止得住的范围了。”
初序收回了手，轻声道：“但唯一的一点，我会保护好你，纵使这片大漠的世人死尽，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祂何时竟生出了这种自私念头。
万物都可以消散。
浅安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