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是死得透透的了，灵魂都飘出了身体。
彻底成游魂了。
没了躯壳，我反而将自己看得清楚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裂了一道缝的荧惑灯，中央是青鸾无形无态的魂魄，莲花瓣上是两道黑气，之前被灯芯的光芒隐去了，所以看不甚清楚，此刻却是黑白分明。
而且我也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魂魄的召唤。
正在我飘飘然地游过去的时候，忽然横空出现了一头怪兽。
萌萌拦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吐出一个黑色泡泡将我包住。
她的身形变大了许多，宛如一头大象，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这个人从她背上跃下，向我的尸体瞅了一眼，叹惋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这个人甚是眼熟。
我猛然想起，他是我在天水坑见过的，季知寻！
自那红色的光芒出现后，玄暝就一直双眼放空，此刻听见季知寻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你是谁？”孟婆拦在玄暝身前，对季知寻满是戒备。
“季知寻。”
“他是归墟之匙。”萌萌接着季知寻的话补充道。
“归墟？”孟婆更加戒备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想来的。”季知寻摊了摊手：“是这小东西，非要我来救她。”
萌萌撅起蹄子，软乎乎地挨近玄暝：“暝暝不要伤心，我把季哥哥及时拖过来了哦！”
“见异思迁的家伙。”季知寻看向萌萌的目光有些许不悦。
“她都死透了，还怎么救？”守心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问道。
季知寻不答他的话，而是问：“她为什么寻死？”
玄暝面无表情地回答：“为苍生大义，如同当时的青鸾一般。”
“什么大义，我看纯属就是活够了。跟你一样，就爱折腾自己。”季知寻按着眼皮，好声好气道：“她寻死不就是因为活得憋屈吗？谁想被当做一个碎片活着？”
玄暝沉默地看着我的灵体。
我看不清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你也看到了。”季知寻对萌萌说：“她已经动手了，我爱莫能助。”
萌萌用爪子把我拍了过去，对季知寻道：“你可以的。”
“我都告诉你了，她是游魂，如何过得了无相境？”季知寻对萌萌劝道。
“无相境？”孟婆和守心皆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是啊，无相境可以使灵魂复生，我们可以救她的。”萌萌转过头来，对着他们兴冲冲地解释道。
玄暝的目光亮了一瞬，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你不问她的意愿吗？”
季知寻勾动手指把我引到了面前，问我：“我问你，你愿不愿意重生？”
……我要怎么表达？
“她说不愿意。”季知寻松了手，若无其事道。
……？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季知寻拽起萌萌的象鼻子转身欲走，“他们等着补灯呢。”
“等一等。”玄暝叫住了季知寻。
“我知道无相境。”他放下我的身体，起身问季知寻：“用我换她，你能否做到？”
萌萌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玄暝。
季知寻也有些意外：“你要补荧惑灯？”
“不。”玄暝定定道：“我要换出荧惑灯芯。”
“清浊不可逆，你应该知道。”季知寻的语调都拔高了，大抵是觉得玄暝脑子出了问题。
玄暝拔下我发间的鸾尾簪，“我这里还有一片鸾羽。”
季知寻喉头动了动，犹豫了半晌，“做是做得到，不过风险很大。而且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做了灯芯，那十七世可就全都作废了。”
“作废便罢。”玄暝不见一丝犹豫，对空一笑，极为潇洒：“历劫本就是为了还青鸾殒身救世的情义，如今且当我是为了小爱，任性一回吧。”
“只是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飘在半空中的我，“青鸾的魂魄，还请你带回不周山将养。”
“冥王大人！”守心再次冲了出来，抱着他的手指哀劝道：“就只差一世了！您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
他涕泗横流，凄凄惨惨戚戚道：“只差一步，您就可以成神了！”
“成神是为了青鸾的自由，我做了灯芯，她亦可自由。”玄暝抬高手指，柔声说道。
“不要啊，冥王大人，这样你就永远只能待在那个灯里了，我就再看不到你了呜呜呜……”守心哭出了一串鼻涕泡。
“你可知，我为何为你赋名守心？”玄暝突然岔开话题问了这个问题。
“……好听？”守心支棱起了脑袋。
“……你可记得在断琊山发生的事？”玄暝又问。
“记得。”守心“咻”得吸了把鼻涕：“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不错，后来你就被群殴至死了。”
“我死了？！”守心一整个大震惊。
“只差一点。”玄暝将他从指头上拔了下来：“那时恰好青鸾分出了一缕清灵，流入了断琊山，你便借此生还。”
“我……我为什么不记得？”守心瞪着两个大花眼凄凄问道。
“那天我在熬汤。”孟婆插声道：“你过来舔了一口。”
……
“于是我便自私地，让你与我一同担负起了守护青鸾的责任。”玄暝将守心放到萌萌的脑袋上，浅浅一笑：“现在你也自由了，不必再护我轮回。”
不顾守心的叫喊，玄暝将目光投向了季知寻：“你说做得到，具体要怎么做？”
“以我的能力，置换灵魂是轻而易举的事。”季知寻的目光转向了我：“不过想要她活着，就难了。”
“只是难，并非绝无可能。”玄暝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