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堇眉眼间笑意骤起,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上官若手上。
“新鲜出炉,可还滚烫着呢。”
上官若看着尚未拆开的信封,一时间有些犹疑。
“这信,不应该先呈给陛下御览吗?”
凤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萧将军着亲信传了两封信回来,一封呈送御前,一封直接递进了凤栖宫。”
上官若小心翼翼将封住信笺的火漆挑开,却只从中倒出来另一个信封。
她正觉疑惑,目光陡然被萧元闯龙飞凤舞的字迹吸引。
“上官姑娘亲启。”
凤堇一看见这六个大字,立马作出一副气恼的模样。
只见她双手叉腰,两腮间鼓鼓囊囊,活像一只圆鼓隆冬的河豚。
“这个萧元闯,现在越发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送进我宫里的书信,竟然只写着若若的名字。”
林小娘守在一旁看戏,还不忘添油加醋地几句。
“就是,萧将军也太没规矩了。”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尽是暗戳戳地指出萧元闯对上官若的格外偏心。
上官若手上捏着那薄薄一张纸,只觉得是个烫手的山芋,却不知该往何处丢。
凤堇瞧她面上实在窘迫,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不与你闹了。”
“你快看看,萧将军在信中说了什么?”
林小娘见二人要谈论正事,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从外头带上了门。
上官若细细看着萧元闯写就的每一个字,脸上渐渐溢起欢喜的神色。
“萧将军道,已经找到了阿昉的妻儿。”
“他们果然是被呼延家的人带走,藏匿在了渑王都一处废弃的宅院里。”
“他还提到,没了呼延玉从旁筹谋,呼延烈节节败退,大局已定。”
“现如今,只待渑王应承还我朔方四城,大皇子便可启程回京了。”
凤堇拿过她手上的书信,粗粗通读一遍,皱着眉头。
“渑王虽然不好战,可这几座城池已明确归他所有,他能那么轻易地归还吗?”
上官若道:“他会还的。”
“朔方四城,本就是渑国强行霸占。”
“西北民风彪悍,这几座城内的百姓,未必肯服渑王统治。”
“如今大皇子带兵打了过去,他们身后有了依靠,更是无所畏惧。”
“渑王只要不傻,便会明白与其强留这些人心向背的城池,倒不如用它们换点别的利益。”
“况且,咱们还替他解决了呼延玉。”
“就冲这一点,他总该给些面子吧。”
凤堇想起关在天牢里的那位,愁色更浓。
“眼下,咱们还是没能搞清楚,呼延玉腹中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渑王那边的麻烦,倒确实是解决了。”
“咱们这边,还不知会不会引火烧身呢。”
上官若虽与她有着相同的担心,却不想再在凤堇的愁绪上更添一重忧虑。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要他还被困在天牢,总归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可谁都不曾想到,上官若此言,竟是一语成谶。
受到萧元闯传信的第二天,上官若终于打起精神,重新开启了她御书房打工人的日常。
皇帝与上官若,彼此极为默契,一句关于阿昉的话都未曾提起。
仿佛只要他们都无视这件事,两人间的不快就可算作从未存在过。
皇帝照旧倚重自己亲封的女官,上官若也兢兢业业地遵行天子的每一道旨意。
然而,御书房中的这一份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两日。
“陛下,卿大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这天傍晚,上官若正在御书房中协助皇帝整理批阅好的奏章。
眼看下班在望,却突然从高宁口中听到了要加班的消息。
上官若蓦地想起,在现实的世界里,自己那个总在下午五点五十九分召集大家开例会的无良老板。
皇帝看了看天色,亦是有些不满。
“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去告诉他,今日朕乏了。”
“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高宁的脸上神色复杂,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劲儿朝上官若使眼色。
上官若纵使再想念她的那张床榻,此时也不得不化身为热爱工作的模范员工。
“陛下,卿大人一向是很有分寸的。”
“今日姗姗来迟,想必确有十万火急之事。”
皇帝也是个听人劝的,纵使仍冷着一张脸,到底还是召了卿裴隐觐见。
祭酒甫一进门,上官若瞧见他面色不善,心底不详的预感便排山倒海而来。
“启禀陛下,呼延玉,不见了。”
上官若被这寥寥几字惊得身形一晃,险些在御前失仪。
皇帝也是大惊失色,手掌重重拍在御书案上,将上官若方才摞起的奏折震得抖了一抖。
“天牢的看守都是如何做事的?”
“像呼延玉这样的人犯,怎能叫他走脱?”
天子威压之下,高宁与上官若皆觉得后背似有寒气阵阵袭来。
再看卿裴隐,却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自呼延玉被押入天牢,一直是单独看管。”
“为以防万一,微臣还特地命人锁了他的四肢百骸。”
“方才微臣前往天牢巡查,狱卒守卫皆道未见异样。”
“可呼延玉的牢房中却空空如也,徒留枷锁散落一地。”
“微臣查看了牢房中的墙壁及地面,确认没有密道之类的存在。”
“微臣反复查问,无人看见呼延玉走出天牢的大门。”
“但他,确是不见了踪影。”
皇帝眼中骤现阴鸷之色,御书房中的温度仿佛在顷刻间低了两分。
伴随他眉宇间的“川”字纹越皱越深,皇帝的声色也愈加低沉。
“近几日,都有哪些人出入过天牢,你可查了?”
“回陛下的话,微臣已经查过了。”
“天牢近期并无新进的囚犯,亦未见有其他人登册入内。”
“微臣也与狱卒确认过,这几日确实没有闲杂人等,进过呼延玉的牢房。”
“但有一人,是持着陛下手令去的。”
卿裴隐侧头看了看高宁,老太监慌忙跪地,对皇帝连连摆手。
“陛下明鉴,老奴可没有那个胆子,敢伪造天子谕旨。”
卿裴隐见他紧张,示意他莫慌。
“裴隐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一问公公。”
“一直跟在您身边的那位林公公,今日为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