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无声地向凤帝叩头,自去领罚。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若按律论罪,谁也保不住她的命。
女官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掖庭狱的道路。
这条路,她很熟悉。
“上官姑娘。”
行刑的太监对她亦很是客气,甚至还有些超脱常理。
上官若审视了一下太监的脸,这人,她认得。
上次她来的时候,许是受了凤堇吩咐,这个太监对她还算照顾。
她冲太监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
“奴婢奉陛下旨意过来领罚,有劳公公了。”
她的话里,全然没有一个罪奴应有的惊惧与悔意。
那太监端详了她几秒,有些惋惜。
“姑娘倒是看得开。”
“原本挺俏生的一张脸,若是刺上了字,以后还怎么好嫁人。”
他又咕哝了几句什么,上官若没听见,只是怔怔地愣神。
对方以为她害怕,心道终究不过是个姑娘,更多了几分怜惜。
“不如,老奴在姑娘鬓角刺上一朵花。”
“既不那么吓人,若姑娘想遮掩,也方便些。”
上官若还是没说话,太监以为她默认,便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疼痛顺着她雪白的额角蔓延开来,刺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颤动。
不断有细密的汗珠从她鼻尖渗出,但她始终连一声痛都没叫。
太监只觉她坚强,其实她心底正在骂娘。
“穿个书,还xx要受这等皮肉之苦。”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去搞个纹身。”
直到一朵梅花俏生生在她鬓边绽开,施刑的太监连唤她几声,上官若才回了魂。
“公公完事了?”
上官若站起身,蓦地眼前一阵发黑,身形一晃,又跌坐回去。
“姑娘没事吧?可有什么不适?”
太监慌忙上前扶住她,生怕她在自己这里出什么岔子。
这可是第一位,从掖庭狱里全须全尾走出去的人。
这一次虽说是来领罚,可较之她被罚的原因,区区墨刑,简直是蒙受天恩。
上官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只是太累了。
一路上有心事牵挂,如今事了了,积压的疲惫便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太监看着她用劲撑住桌子,想借力再度站起。
紧接着“扑通——”一声,上官若轰然倒地。
“若若,若若。”
朦胧中,上官若眼前现出一张脸,看不太清五官,只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她只是疲劳过度才致晕厥,休息一下便没事了吗?”
“这都五天了,为何人还不醒?”
说话的是凤堇。
此刻她正坐在上官若床边,下头跪了个太医,瑟缩着不敢出声。
“本宫在问你话!”
“你若是医术不精,便去换个人来,莫在这里耽误时间!”
太医的声音颤巍巍传入上官若耳中。
“这......上官姑娘确实没有其他症状,按理来说早该醒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凤堇的脸色,伏地叩首,连声请罪。
“是微臣无能,请公主恕罪。”
上官若的意识又清醒了一点,却感觉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只能稍稍动一动手指。
如此微小的动作,依然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
“若若,你醒了!”
凤堇顾不上发落那个还趴在地上的太医,转头回来瞧她。
上官若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就像许多年前,她为救凤堇落水那次一样。
她猛地一激灵,将手举到自己眼前观察。
“还好还好,不是双十三岁小女孩的手。”
“差点以为我死在掖庭,还要重新读档。”
上官若的手臂再次无力地摔回了身侧,引得凤堇又开始担忧。
“若若,你怎么了?不会是摔到脑袋了吧?”
凤堇摸了摸上官若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倒是没有发烧,怎么奇奇怪怪的。”
“太医,你来看一看。”
跪在地上的人如逢大赦,忙上前查看上官若的情况。
又是把脉,又是相面,一套望闻问切下来,才对凤堇恭谨开口。
“上官姑娘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虚弱,静养两日便可。”
凤堇有些怀疑,“她真的没事了?”
说罢,她又在上官若眼前晃了晃手。
“若若,你还知道我是谁吧?”
上官若顿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难道凤堇前世还去过高丽?
晕倒而已,不至于要上演韩剧狗血三件套吧?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背朝凤堇。
“殿下,奴婢不记得了。”
凤堇一下急了,对着太医撒气。
“这叫没事,她都——”
话到一半,凤堇突觉不对,又向床上的人看去。
“若若?”
上官若翻身回来,本想坐起,奈何身上实在没有力气。
她微微抬起手,覆在凤堇的手上。
“殿下不要为难太医了。”
“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凤堇令太医退下,回头一把抱住上官若。
“你可吓死我了。”
“前几日我一直眼皮子跳,生怕你的性命就此便断送了。”
“还好,只是墨刑。”
说罢,她轻轻拂过上官若额角那一朵梅花。
“掖庭狱的人倒会做,给你刺了这样一朵花上去,还不算难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若猛然抓住凤堇的手腕。
“呼延熹呢?大皇子如何了?”
“呼延熹在大牢里呢。”
“大皇兄好好地在府中,有萧将军守着,不会有事的。”
凤堇将她的手放回被子底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你也是,这才刚醒,想这些做什么?”
“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你只需操心,该如何养好自己的身体。”
“陛下呢?陛下去见过呼延熹了吗?”
凤堇不满,示意上官若闭嘴。
“都说了,你不许再过问,剩下的事我来做。”
“父皇近期心情不太好,还没有召见呼延熹的打算。”
“不过我一早便安排了人在牢里,她很安全。”
上官若仍不放心,絮絮叨叨。
“还是要尽早让她进宫,面见陛下。”
“多拖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
“好,我答应你,等下就去找父皇跟他提一提此事,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吗?”
凤堇无奈,只得如此应承。
她守着上官若闭上双眼,直至听见她绵长平稳的呼吸,才蹑手蹑脚退出房间。
“为何若若这样紧张?”
“这里不是渑国,他呼延玉的人,难道还能把手伸到我凤朝都城的大牢里?”
凤堇一边向御书房走,一边想着。
“难道此次大皇兄遭陷害,朝中还有其他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