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真的气笑了。
吃了两口实在受不了，陆霜晚放下筷子开始喝大麦茶。本来平庸的味道此刻像是珍馐美馔般让人上瘾。
宋淮臣看着她捧着大麦茶一个劲喝，凑上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你们叙叙旧，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乖，少喝点。”
陆霜晚像看向“救世主”一般盯着宋淮臣，重重点头。宋淮臣暗叫不好，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她唇上偷了个香，才起身走出了包厢。
全程围观的周俞溪：“......”
在宋淮臣关上门的一刹那，周俞溪一脸嫌弃：“姐，你们两个有点......”
陆霜晚瞥过去：“有点什么？”
周俞溪：“......恶心。”
陆霜晚：“......”
周俞溪又道：“不过我谈恋爱可能也这样。”
陆霜晚挑眉：“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一个你这个Level的人挡在前面——”周俞溪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各种复杂的果香和咸味杂糅在一起，说不上来的味道。他调侃着说道，“我还能看得上谁啊？”
“说得就像你这辈子不找女朋友了一样。”陆霜晚自然不信他胡诌的话。
“啧，其实就是没遇到。”周俞溪觉得《百灵》的味道还挺上头，甜兮兮的，“我比较信奉一见钟情。就那种，第一眼，我就觉得心率失衡的那种。”
说完又看向陆霜晚，笑嘻嘻地打听：“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你先喜欢他还是他先喜欢你？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网上说你们认识七年了，这么久了啊......”
陆霜晚听得不耐烦，把《百灵》往他面前推了推，转移话题，“大学考哪去了？”
周俞溪也是今年高考。
听罢周俞溪拍拍胸口，“京华大学！虽然没你牛掰，但那是因为你不是人！开学之后咱俩就上一个大学了！”
陆霜晚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周俞溪自小成绩就好，为了不辜负养父母的培育和期待，他也很争气。
“对了。”周俞溪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陆霜晚，“这是爸妈给你的，庆祝你得满分拿状元考上京华大学。”
陆霜晚看着那个红包，心绪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接过。
周俞溪见状，扯过她的袖口塞进她手里，“你就拿着吧，他们给我的比这个要大多了！”
想到养母在家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那一天，周俞溪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来。
“爸妈看到网上的事情了，他们也很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看看你。你要是不收，我没法和他们交代。”
陆霜晚看着手里的红包，手指微微收力，随后将它塞进口袋里，珍重似的在口袋外侧拍了拍，“替我谢谢他们。”
“早就谢过了。”
宋淮臣这时候拎着东西走了进来，给陆霜晚带的是清雅盅对面的一家牛肉粉，还有一些小吃。闻到这股鲜味，陆霜晚才觉得自己的嗅觉和味蕾重新活了过来。他还顺势给她带了杯温热的红枣桂花茶，过两日就是生理期，好不容易用中药调理的差不多了，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然后......
周俞溪看着眼前这一堆加了冰的茉莉茶，还有一盒消食片，脸上露出了一个“what are these”的表情。
宋淮臣语气幽幽：“助你的光盘行动一臂之力。”
周俞溪：“......”
没好气地看向陆霜晚：“姐，我不同意了，你们分手吧。”
陆霜晚餍足地嗦了一口牛肉粉，嘴上还沾染着油花，咽下去后郑重道：“不分。”
“啧。”周俞溪摇摇头，“两个变态。”
周俞溪愤愤地咬了一口排骨，酸的整张脸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手边恰时送来一杯插好吸管的茉莉茶，他赶紧接过喝了一口，酸意渐散，五官也慢慢舒展。
眼睛看向一边。
刚才还在给他递茶的宋淮臣，此时正就着陆霜晚的筷子把粉送到自己的嘴里。周俞溪一脸无语地继续吃桌子上的菜。
庆幸的是，除了那道《当我见你拥着tA》，其他的菜他都没觉得有多难吃。腻是腻了点，但有了茉莉茶的加持，也不难下咽。
......该死。
这茉莉茶竟然真有用。
*
周俞溪订的民宿就在清雅盅附近，两个人把他送回去，宋淮臣给他留了电话，临走时也塞给他一个红包。
周俞溪：“？”
宋淮臣：“姐夫给你的考上大学的贺礼。”
“哦。”周俞溪不客气地接过来，“就想让我承认你是我姐夫是吧？可以。”
“以后我会和晚晚姐上一个大学，你不用收买我，让我看到你对她好，我自然会承认你的。”
“这钱，就当作你通过第一关的奖励了。”
宋淮臣失笑：“行，欢迎随时监督。”
周俞溪眸光深重：“她不想麻烦别人，但不代表她没有家人。我，我爸妈，我们都很爱她，倘若她在你这里再受到伤害，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宋淮臣郑重应声。
“放心，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最好说到做到。”
*
宋淮臣和陆霜晚决定在这条街逛一逛再回家，走到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时，宋淮臣忽然从她的身侧跨步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前路。
陆霜晚抬头看着他，夜晚的灯火映照在她那双潋滟风情的桃花眼之中，入了眸，撒了星，披着一层月光，皎洁明动。
宋淮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霜晚眨眨眼：“给我的？”
“嗯哼。”
陆霜晚接过红包，前后看了看，没有拆开：“给我红包做什么？”
宋淮臣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一手撑在自己的腿上，一手绕到她的脑后，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家小姑娘太懂事，考了这么好，我没给奖励，也不知道怪我，不知道讨我要。”
陆霜晚错愕，“我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啊，这段时间事情那么多。”
“所以说你太懂事啊。”
“你可以想不起来要，但我不能想不起来给。是我的失职。”
“宝宝愿不愿意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霜晚“噗嗤”一声笑出来，背过手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好，原谅你了。”
说着她又拿出红包看，“这里是什么，钱吗？”
宋淮臣已经直起身体走到她身侧，与她十指相扣，在街上继续往前走，“不是钱。”
“那是什么？我能拆开看看吗？”
“回家自己看。”
“......那好吧。”
陆霜晚把红包塞进口袋里，和周俞溪送过来的那一份一起，她感受到满满的幸福感。她的身体更向着宋淮臣靠近一些，在无风的夏日夜晚，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也不觉得热。
她开始讲她和周俞溪的事情。
“六七岁的时候，妈妈身体情况不佳，但是还没到不能下床的地步。那时候，她就总带我回锦杭去看外公外婆，还去那边的一个福利院帮忙。”
“我就是在那个福利院认识的周俞溪。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小西。妈妈看他的眼睛和自己实在相似，就忍不住多照拂了些。”
“后来妈妈去世，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只身来锦杭看他，就靠着网络和电话关照几分。我被S基地找到以后，慢慢有了自由，有了钱，和他的交流也又多了起来。”
“直到五年前，十三岁的他被现在这户人家收养，我也就除却在帮助那个福利院之外，也会以他家人的身份给他的养父母打钱。起初也去看过几次，但那毕竟是他的家，我无亲无故不好打扰，后来也就没再去给人家添麻烦。”
“去到养父母家之后，他才有了‘周俞溪’这个名字。他的养母身体不好，也不能怀孕，于是领养的时候就领养了一个年纪稍大一些乖巧懂事，能让她少操心的。他们很爱周俞溪，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给了他最好的教育和疼爱，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连带着，因为我帮了周俞溪，因为周俞溪喜欢我，他们也很喜欢我。只是在我有意划清界限之后，他们也懂我的分寸，不再强求我总去他们家做客。但大节小日什么的，还是会给我发些祝福，时不时向周俞溪打听我的近况。这次周俞溪来奈桉，也是带着他们的担心过来的”
陆霜晚笑道：“就是这样了。”
宋淮臣听得五味杂陈。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复杂。比如亲生父亲可以将她置于那般残忍的境地，而一对毫无关系的夫妇，却对她始终保有心疼和关爱。
这样很好。
她还会有更多爱。
*
晚上在26楼分开，陆霜晚一进屋子，就开始拆了红包。
周俞溪养父母的那个，包了有一千元钱。很传统，也很实在的红包。陆霜晚勾起唇角，将这一千元放回红包里，不打算动它。
接着是宋淮臣的那个。
摸着有些厚，好像也是纸。但窝在红封的边缘可以摸到是折起来的，那和钱就没什么关系了。陆霜晚打开红包，费了半天劲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没有了桎梏，里面的纸尽数摊开，是几张折起来的A4纸，中间还有一个黑色的，题字是烫金的类似请柬、邀请卡之类的东西。
陆霜晚首先扫到了A4纸最上面，大写加粗的一行字。
《资产转让协议》。
陆霜晚呼吸一滞。
她忽视掉那张不知道是贺卡还是请柬什么的东西，把这几张A4纸抽出来，眼睛细细扫着上面的文字，一行一行。
「13.即日起，宋淮臣先生名下房产均赠予陆霜晚女士，在签署协议后办理转让程序。」
「29.即日起，宋淮臣先生名下权益类资产（宋氏集团股份、经时系列店面股份等）将转让陆霜晚女士60%，在签署协议后办理转让程序。」
「41.若婚后二人离异，宋淮臣先生名下所有资产均转让至陆霜晚女士名下，签署协议后即刻生效。」
「......」
陆霜晚看得发懵。
这算什么？另类的婚前协议？
哪有这种把自己搞到一离婚就倾家荡产的协议啊......更别说两个人连证都没领，只是办了个订婚礼。
她把转让协议放到一边，打开了那个卡片。
卡片上的题面写着“陆霜晚 启”，上面还绑着一个金色的蕾丝带，栓成蝴蝶结的样子。
......实话实说，有点土。
陆霜晚笑笑，把蕾丝带拆开，里面的底色是白色的，字迹是用黑色钢笔写的。字如其人，风雅而凌厉。
内容却让她哭笑不得。
「晚晚，把字签了，也请把我收入怀中。」
陆霜晚：“......”
什么嘛。
说得就好像，她不要他一样。
她决定找他谈一谈。
拿着这些东西走出门，谁知道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外，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陆霜晚诧异：“你一直没回......”
话还没说完，陆霜晚就被宋淮臣抱了个满怀。隔着轻薄的衣衫，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怎么办，宝宝......”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委屈。
陆霜晚环上他的腰，轻拍，哄着：“怎么了？”
“你都还没去京华，我就已经有戒断反应了。”
说完，他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紧，“我好想你。”
陆霜晚莞尔，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怎么这么黏人呀？”
宋淮臣的声音闷闷的：“你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她道，“就是我们先进屋？说说协议的事情。”
“哦。”宋淮臣又抱了一会，才把陆霜晚松开，和她一起进了2601。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陆霜晚晃晃手中的协议，“不打算说点什么？”
“想说的都写在上面了。”
陆霜晚叹气，“你才说我不缺钱。我也不缺资产。”
“我知道。”宋淮臣拿过协议摊在茶几上，翻到最后一页需要签字的位置，“你可以把它当成，这是我对自己的约束。”
“这样以后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个代价。”
这个理由......
陆霜晚的确没想到。
她皱眉，有些不悦地问：“所以你会对不起我吗？”
“我不会。”宋淮臣笃定，“但凡事总有万一，万一以后哪一天我突然抽风了，总要提前保护好你才是。”
他拉过陆霜晚的手，从后面环住她，将口袋里的笔打开塞到她的手里，握着她的手在协议上签字。
“你不能这辈子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虚无缥缈的承诺上，那样会很辛苦。”
陆霜晚顺着他的动作半推半就，就这样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万一以后我真的犯起浑来，也希望你可以顺利得到你应该得到的，而不是跟我掰扯不清，最后弄得筋疲力尽。”
光是想想，他都想抽死那个幻想中犯浑的自己。
陆霜晚看着上面，因为由他攥着她的手，而写得有些不自然的三个字，道：“你这样子，总觉得你好像确定自己一定会犯浑。”
“不会。”宋淮臣放下笔，在她耳边轻吻，“我会一直忠于你，爱你，保护你。那万分之一，我不会让它发生。”
但总归是要，先保护好她。
哪怕他认为，承诺虚无缥缈没有重量。
但他还是会，一字一句，将所有想要给她的承诺说给她听，并且，会始终践行。
陆霜晚吸吸鼻子，压下心中的酸胀。她把那张卡抽出来，“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淮臣不满：“你不想收了我吗？”
“啧。”她摇头，“你太粘人了，不太想了。”
宋淮臣：“......”
“你，再，说，一，遍！”
陆霜晚憋不住了，笑着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凑上去在他唇上亲。
“好啦，我收，我收。最爱你了，啊。”
最爱你了。
最爱你。
爱你。
爱。
宋淮臣忘了回应她的亲吻，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她第一次说爱他。
她说爱他啊。
她说的是，爱呀。
还是最爱。
被最爱炸傻了的宋淮臣开始扣住她的后脑，把她压在沙发上，不知餍足地，贪得无厌地，一遍一遍亲吻。
恨不能融进身体。
陆霜晚。
浮世万千。
我独独爱你。
*
「做一条河的清水，悄悄喜欢船上的人。
做一棵树的落红，喟叹你的多愁善感。
做拂晓前最后一颗星，静静等你直到黎明。
做你一生最后一个人，等来生依旧是你。」
一周后，朝暮发布了第一首单曲《毕生》。
这是她第一次自作自唱，在网络上掀起了热烈的反响。
而答应余世安的那首歌，也按时给到了他。他打开邮箱，看见歌词的时候，眼皮一跳。
「欢迎你误入这片狼藉的森林，
规则是为了片净土去拼命，
用纯白的纱，遮住扭捏的野心，
看，过了河有美丽的繁星......」
他操起手机给陆霜晚发消息。
余世安：【？？？】
余世安：【我严重怀疑你让我唱这个歌，就是在内涵渠耀。】
余世安：【自己发个那么浪漫的小调，来我这搞了个炸弹。】
陆霜晚：【歌不满意？】
余世安：【满意。你哪有失手的时候。】
余世安：【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什么名堂。
陆霜晚不耐：【有话就说。】
余世安：【对手指.emoji。】
余世安：【就是我也想唱点浪漫小调，粉丝嫌我的歌太悲太硬了。】
陆霜晚：【？】
陆霜晚：【？？？】
陆霜晚：【你开什么玩笑？】
余世安：【？】
陆霜晚：【我给他写的歌，凭啥给你唱。你唱给他听么？】
余世安：【......】
余世安：【很好，我已经预感到他正在迈着秀恩爱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秀恩爱走到老」这个群聊就被顶了上来。
宋淮臣：【分享音乐 | 朝暮 - 毕生。】
宋淮臣：【害羞.emoji。】
余世安：【......】
项廷箫：【滚。】
倪滔：【去死。】
陆霜晚......
陆霜晚不说话。
立秋了。
他们......
要分别了。
陆霜晚站在阳台上，望着前方的点点灯火，心口一空。
怎么办啊。
她好像也有戒断反应了。
宋淮臣，还没有离开。
我就开始想你了。
*
「正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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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毕生》原曲「夏增祥 - 《毕生》」。
2“欢迎你误入这片......”歌词段取自「薛之谦 - 《野心》」。
注12：这两首歌选在这里，是因为文中提到几句歌词比较适合。但全曲均不适应此意境。感兴趣的可以去搜原曲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