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京城过年的消息是在上周发出去的，虞朔没有回复，可能是看到了不想回，也可能是本来就不在意。
姚月澜却在今天打来电话，许是兴致好，和女儿多说了几句。
“零花钱还有吗？再给你转点？”
虞松雨退出通话界面在和钱玥发微信，手指顿住，摇头说：“来这里之前爸爸给我一张十万额度的卡，没怎么花过，现在都还有很多。”
“他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姚月澜无声冷笑，烟雾缭绕中一丝狠厉晕染在眉梢眼角，“你不是他一个人的，给你花钱我也有责任。”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好像自虞松雨懂事后就发现了，爸爸妈妈之间分得很清，不管是钱或是其他事。
那时候他们工作很忙，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家里请了保姆照顾虞松雨，平时给她零花钱也是一人一份，太像定时交抚养费。
钱玥回了个“好”字，虞松雨重新点开通话页面，很想问问妈妈真的知道“责任”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可她只是捏着手机，眼眸半垂，没什么表情地看桌面，没有回答。
那头也很安静，几乎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就在虞松雨以为信号不好要挂断的时候，一条短信提示弹出。
她点开，看到自己银行账户上又多了十万。
紧接着就听见姚月澜说：“他的钱是他的，我的钱是我的，我从没亏待过你。”
是啊，他们俩连给的数额都一样，谁都不比谁多一分，谁都不比谁少一厘，全然不考虑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拿这笔钱去胡闹。
“收到了，我会省着花的。”虞松雨眼中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涟漪都不曾有，“谢谢妈妈。”
长这么大，虞松雨没缺过钱，毫不夸张地讲，每年爸妈给的钱加起来超过三十万。
虞松雨两三岁时，姚月澜曾真真切切疼爱过她，什么都买最好的，知名高定品牌的公主裙，镶满粉红星钻石的发卡，住豪宅，奢侈品摆满整间屋子。
含着金汤匙出生，这辈子衣食无忧，钱能解决大部分烦恼。可人是贪心的，她还想要爸爸妈妈的宠爱，想要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环境……
有时候虞松雨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懂事？
爸妈先是个有绝对自由权的人，然后才是她的父母。他们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不是把重心全放在自己身上。
有花不完的钱就应该知足，她怎么还能要父母既要有钱，还要疼自己呢……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停课半天，方淑华给钱让虞松雨去买衣服，约好和钱玥一起，去她家路上想起手机备忘录里自己记的那笔账。
懂事之后收到爸妈给的每一笔钱她都记下了，支出明细也有，日期地点无比清晰，加起来是一笔巨款。
叛逆期敏感倔强，很不孝又可笑的下定决心，等她长大要赚好多好多钱，把爸妈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全部还回去，这样他们就谁也不欠谁的。
可真的能做到吗？
暂且不说能不能赚够钱还债，父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供她衣食住行，养到这么大，这份“人情”真的能还完吗？
钱玥家的理发店往里走有客厅卫生间，但只是提供休息作用，她真正的家在菜市场后面一条街上，比花园小区还老旧的居民区里。
“过年还是得买鲜亮一点的颜色吧。”钱玥建议道，“你皮肤白长得也好看，穿红色肯定漂亮。”
这几天店里不忙，钱哆哆女士就没让她去帮忙，每天窝在家里玩游戏，感觉浑身骨头都躺酥了，挽着虞松雨的手喋喋不休。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虞松雨发现她直来直去不拘小节，最初的距离感正在渐渐消失，独处时自在轻松不少，浅笑着说：“红色蛮好的，喜庆吉祥。”
“哈哈哈哈哈！”钱玥丝毫没顾及还是在大街上，放声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喜庆吉祥这两个词就感觉红色儿有点土。”
虞松雨：“……？？”
寒假期间街上买衣服的年轻男女多了起来，又因着是年底，沿街商铺都在搞促销活动，有些店门口摆着音响，正在播放当下的流行音乐。
虞松雨来之前在地图App上搜过，这附近有一家自己常穿牌子的门店，就在红绿灯对面。
两人相携走过，她没有转身进去，而是跟钱玥一起往里走。
“这个还可以哎。”
路过一家服装店门前钱玥对摆在橱窗里的一件红色针织修身小上衣吸引，当即推门进去，让老板拿了件她的码数试。
珍珠扣是假的，只作装饰用，但毛料摸上去柔软不扎，颜色也很正，在老板再三保证说不会掉色后钱玥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好看是好看，但真的蛮贵的，二百三十九。
“你穿上很合适的。”虞松雨的消费观念是，只要自己喜欢就买，但考虑到钱玥预算不多，她没有再劝，只说了自己的意见。
老板解读出钱玥眼里的纠结，忙说可以打折，一百七块不能再低了。
最后钱玥也没买，挑了另外一个款，表示这种颜色的衣服她只穿年前年后一段时间，没必要买贵的。
虞松雨觉得有点道理，点头附和。
两人逛到街道最后一家服装店也没买到虞松雨喜欢的，钱玥忽然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拐回路口第一家店。
源自法国的一家小众品牌店，近几年开始在国内流行，款式简约不失优雅精致，现任当家设计师又加入了韩系风格的慵懒随意感，虞松雨和书艺彤一向很爱它家的衣服。
“欢迎光临。”
穿着一身白色裙装的导购走过来，妆容精致的面庞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自信得体嗓音温和：“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吗？如果有看中的款式直接告诉我就好。”
相比之下，这家店比刚才去过的那家人少了很多，里面单人沙发上也有几个衣服上logo明显，边喝茶边看款式的女人，向这边投来探究目光。
虞松雨被那几双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才脸在外面被冷风吹得冰凉，热气一涌上来，浮现两坨羞人的粉色。
这家店开了好几年，钱玥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逛奢侈品店，一进门被明亮又不失品牌风格的装潢给惊住，小小惊叹一声。
但丝毫不怯场，帮虞松雨说出需求：“我们想买一件红色的衣服，有推荐吗？”
“没问题，请跟我这边来。”
“等一下。”
一道女声响起，几人侧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