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果然是明兄啊,志气当真不小!”
仰头看着牌坊上新挂出来的联对,方谦忍不住感叹一句。
“悬梁刺股只为独占鳌头日……这人是谁啊?今天怕是真的要独占鳌头了!”
“不知道,没见过。”
“唉~年年来,年年陪跑。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有幸闻闻这菊花酒的香味。”
“想得倒是美呢!重明楼菊花酒难得,你看那人的穿着,这菊花酒回头怕是又要拍卖了!”
“可惜,咱们是既没才也没财!”
下面一片感叹声,陈南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
此时站得比先前高,他一双眼睛仍旧极力朝下看,想要寻找妻儿的踪迹。
然而看了一圈,却仍旧一无所获。
陈南眉心不由自主皱起。
明明说好在重明楼会面的。
现在的情况,很难不让他胡思乱想。
陈南之后,便鲜少再有人上台了。
直到过了戌时三刻,铜锣声再响,掌柜的再次站在了赛台上:
“今日重阳晚宴的魁首已然产生。想来诸位心中都已有了答案。那么现在,就有请咱们这位叫陈明的学子上台,领取今日奖品。我们重明楼特酿的菊花酒一坛,以及纹银二十两!”
陈南已经在考虑着要不要离开去找妻儿了。
旁边兴奋的方谦推了推他的胳膊:
“明兄,快去啊!”
吸溜!
参加了这么多年的重阳晚宴,这还是他第一次离菊花酒这么近呢!
陈南回神,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点了点头,他又再次走上了高台。
站在台上,随手接过掌柜的递过来的奖品,他温声道了谢,正打算扬声唤妻儿,目光一转,突然见到自己想念了一晚上的人就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上。
陈南几乎快皱成一团的眉眼瞬间舒展。
眼中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颜妙抱着儿子,另一手抬起儿子的小手,朝陈南挥了挥。
小陈木兴奋的小脸通红,一双黝黑的大眼中散发着晶亮的光。
爹爹好厉害!
那是木木的爹爹呢!
简单的致谢结束后,不等掌柜的再说什么,陈南已经疾步走过来,跳下赛台,站到了颜妙面前:
“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先前人太挤了,我们就没过来凑热闹。不过,你威风八面的模样,我们可都看到了!”
颜妙调侃一笑,眉眼弯弯。
这人在才学方面,果然是最厉害的!
“嗯嗯!”
小陈木用力点着小脑袋,
“爹爹好厉害!木木和娘亲都看到了!爹爹可威风了!”
见妻子跟着点头,陈南的脸不由得泛起了两分红晕。
“也还好啦。没有那么厉害。”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眉眼间却没有半点儿这个意思,反而带着自信,甚至那双眼睛也如小陈木一般亮晶晶的,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等着她的夸奖似的。
颜妙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敛眸,侧过头去与方谦说话。
见状,陈南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眸底划过一抹失落。
“各位兄台,小生这厢有礼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陈南的所有情绪。
他迅速将情绪收敛,不在脸上露出半分来。
侧首,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一身锦缎长袍,眉眼间带着温润,举手投足间都是礼仪,脸上带着三分笑,看着便很是亲和。
然而,看到这人的面容,陈南眼底却暗流涌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方谦几人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三人齐齐拱手:
“正祈公子客气了。不知正祈公子有何贵干?”
这人并不在他们的交际圈中。
彼此之间只算是有个脸熟,从未正式说过话,甚至不曾打过招呼。
赵正祈脸上的笑更真诚了几分:
“几位见谅。我此番过来,并无别的用意。只是家父爱好菊花酒,所以才过来讨个嫌,问问这位公子,您这菊花酒可出让?我愿意出高价!”
原本在陈南下台来后,便有不少家里还算有点儿小钱的人盯上了他。
有想暗抢的,当然也有打算明着买卖的。
只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上前攀谈,就被赵正祈抢了先。
这下子,不管是想明买的,还是暗抢的,都收敛了心思,退了回去。
赵家虽不像隔壁县的辛家那般是皇商,但赵家在宫里有位娘娘啊!
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无人敢惹了。
知道点儿内情的,知道这位赵家正祈公子的手段,就更没人敢自讨没趣了!
这酒是好酒,可他们也得有命拿有命喝啊!
陈南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面容冷淡:
“抱歉,家父也好这一口,要让正祈公子失望了。”
显然没想到,这一身穷酸的人会拒绝自己,赵正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
“无妨。是在下才不如人。冒昧了各位,不若今日在下做东,请诸位吃饭,如何?也算是为在下的冒昧向各位道歉了。”
方谦闻言,立刻就想点头。
这可是正祈公子啊!
三年前考中状元,却毅然辞官,只说考试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便不与他人争了,果断地让出了这状元之位。
当年,可得了当今陛下不少称赞了!
自那以后,这位正祈公子便偏安青云县这一隅,虽未在朝为官,却为青云县做了不少事,无论是百姓还是学子们,对他都很是推崇呢!
“不必!”
方谦的头还没点下去,就听见耳边传来陈南毫不犹豫的拒绝。
方谦:???
他抬起头,朝陈南看过去。
那双刚才还在兴奋的眼睛里,这会儿写满了疑惑。
老兄,你在搞什么?
这可是正祈公子啊!
别说请不请吃饭了,就是能跟他说几句话,那都是无上的荣幸啊!
却听他明兄那张嘴里吐出冰冷无极的话:
“正祈公子多虑了。不过一问而已,对我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没有什么冒不冒昧的,自然也就不必请吃饭了。况且,我们也并不是什么穷酸书生,一顿饭的钱,我们也出得起!告辞!”
说完,一拱手,反手拉着妻子的手,便朝重明楼走去。
今日重阳夜宴,重明楼里早已准备好了吃食。
即便不得饮菊花酒,也还有别的酒可饮。
况且今日这么多才子聚集,也是个与同乡结交的好机会,没有人会舍得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