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老人甘愿放下颜面的恳求，苏辰自然无不应许。
他走上前扶起鹿野奈奈弯下的腰，满脸诚恳：“您说笑了。您是夭夭的长辈，于情于理，这都是您的资格，您请便是。”
顿了顿，苏辰接着说道：“不过有乐斋前辈您还得经过夭夭同意，毕竟家里不是一言堂，尊重个人意愿。”
“自然，自然。”
苍老的笑意从鹿野奈奈口中发出，虽不搭调，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和谐。
她朝着苏辰点了点头，随后把目光放在夭夭身上，与夭夭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上视线。
她望着眼前的巫女，那双干净的眼眸里此刻布满沧桑，望着她时却只流露出最纯粹的讨好和喜爱。
似乎能从眼睛里看到一位佝偻着身体的白发老爷爷，正在拘谨克制地对她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犹豫的时间没有多久，夭夭扬起脑袋，耳朵软趴下来，朝着鹿野奈奈抬了抬下巴。
这位老者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白皙娇嫩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向夭夭的脑袋，运用按摩的手法揉搓着，令眼前的小丫头摇起尾巴，笑眯着眼特别舒适的模样。
但仅仅只是摸了一会，满足了内心的藉慰后，便把手松开。
她再度回到椅子坐下，微微喘着粗气，目光里望着这一大一小，眸底全是满足。
可以不用担心了。
八重神子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除国家以外的寄托，夭夭占据了她生命中的一大部分。
这样一来，有乐斋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最后的最后，她目光转向八重神子，想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被眼前的八重神子提前开口止住自己的话语：“有乐斋，你还有多少时间？”
时间？
啊…这丫头在问他什么时候消失是吧？
真是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这种伤感的事情呢。
鹿野奈奈目光游离，眼神里写满遗憾：“不多啦，大家都不多啦……”
“我等从哪儿来，总归还是要回哪去。”
她抬眸望天，似乎能通过漆黑的天花板看到外面挂在天上的月亮——即便现在是白天。
记忆里回想起作为妖怪的大家附身人类，再次品尝到拥有身体的滋味后所开的交流大会，到了最后，它们仍然会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看着高悬在世人头上的明月，回忆起过往将它遮蔽的日子。
那才叫一个酣畅淋漓。
可惜啊……
“大家虽说都心满意足了，却还是忍不住说：真的好想再来一次百鬼夜行啊！”
都说遗憾总是贯彻人生始终，妖怪，又何尝不是呢？
她惆怅着，感觉这一生到底还是留下了遗憾。
不过，这点遗憾换来了希望，也是蛮好的。
有乐斋的视线再度看向夭夭，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
这小家伙真可爱，比他当年都要可爱，真是怎么样都看不腻啊。
八重神子望着鹿野奈奈的眼神，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平淡的脸上泛起真诚的笑意：“呵呵，有乐斋，百鬼夜行你就放心吧，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我的铃声响起，便是【无月之夜】降临之时。”
鹿野奈奈闻言，眼睛亮起，捧腹大笑道：“好啊，好啊，这样可太痛快了。”
最后的遗憾也将得到补全，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神子，为了能撑到那个时候，老身要节省点力气，就不多与你叙旧了。老身要走了。”
那苍老的声音里充满欢快，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八重神子也没有挽留，微微点头应道
“嗯，你走吧。”
降灵仪式即将消散之际，有乐斋深深看了八重神子一眼，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对这一切都漫不经心，让人没法猜出她心中所想。
犹豫半秒，他轻声开口
“神子啊…老身有个问题想问你。”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八重神子笑了，连眼睛都笑眯起来，让人看到，都会打从内心觉得这位妖媚的美人特别开心。
“那当然，我过得很好啊，每天都很快乐。”
“尤其是最近，这个世界不仅有了轻小说，还有了夭夭这么一位可爱的孩子。”
“就连影那个死脑筋，也终于有点开窍了呢。”
说着，她手抚上夭夭柔软的白毛，话语里的欣喜，是任何人都感受到得到的。
包括有乐斋。
“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释怀地笑了，像是最后一口浊气被吐出，整个人更加精神起来。
“有乐斋，你也一定会喜欢这个时代的。”
“像你这样会讲故事还会画画的家伙，肯定能成为八重堂的王牌，然后被我亲自催稿。”
哪怕到了最后，八重神子都不忘怼有乐斋两下，来证明她比他强，给他上点眼药。
有乐斋开心地笑了。
他真正确认过了，这位被他担忧的丫头，没有欺骗他。
她在这个没有妖怪，没有他们的时代，一样能够快乐的活下去。
随着笑声在漆黑的画室里回荡，一团接着一团黑气从鹿野奈奈身上涌出，消散在半空中。
正如有乐斋所说，他要把剩下的力气，留到最后的狂欢之中。
鹿野奈奈双目紧闭，身体在有乐斋脱离后不受控制地倒下，即将面撞大地的刹那被一条柔软蓬松的庞大狐尾接住，趴在上面睡死了过去。
她对着昏睡过去的鹿野奈奈面露歉意，而后对着苏辰笑道
“好了，此事已了，我们走吧。”
说话的同时，手不忘在夭夭的狐躯上揉搓着，从前到后，尽享丝滑。
只是这一次，八重神子在夭夭的尾部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感，她目光向下，在夭夭的屁股上看到了第三条尾巴。
也就是在这时，夭夭抬眸向上，那狭长的狐眼里布满水盈，微微哽咽道
“神子姐姐，我好像感受到了，有乐斋身上的情绪。”
八重神子笑了笑，安抚似地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好了好了，有乐斋是没有遗憾的离开的，不伤心啊~乖，夭夭要乖哈。”
“不许哭了，作为未来的宫司大人，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噢。”
说着，她示威性地捏了捏夭夭软下来的狐耳，眼眸里满是溺爱。
夭夭点点头，然后在她衣袖上把眼泪抹掉。
八重神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走吧，回家准备【无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