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公主带我们突出重围。”
将士们以性命相托，却不知根本就没有援兵。
就连作为副将的陈青，也不知真相。
宁染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气氛陷入沉默，宁染闭了闭眼说道：“只要我们坚持住，庸州城就还有希望。”
“公主说得对，接下来的都是硬仗，都别站着了，趁现在还有喘息的机会都好好休息一会吧。”陈青说道。
“陈副将，我们还有多少人？伤亡情况如何？”宁染看了看四周的士兵，心中细细算计起来。
“我们还剩三千四百二十人，其中包括三百四十四名伤兵。”
“将这些伤兵送至地下密道。”她对身旁的小芸吩咐道：“把街上药铺里的药材都转移到密道，组织大夫为他们医治。”
有位伤员听到后撑起身子恳求道：“我们还能杀敌，就算是咬，我也要咬死他们，求公主不要送走我们，要死我们也要死在战场上。”
“保护百姓才是重任，将你们留在密道，不仅是要为你们治伤。”
“公主深谋远虑，我们自当听从。”
“小芸，将我们之前做好的机关布置到各个街巷。选出一队人马，引敌军中了机关后立马撤退到城西，之后你返回密道，照顾好伤兵和百姓。”
“陈副将，你我各带一队，兵分两路，分别在城东和城南伏击，切记不要有正面冲突，重在扰乱他们后从薄弱处进攻。”
“若还活着，日落前在此处集合。”
“陈青领命。”
部署好一切后，宁染又制作了几个弓弩，将箭羽磨得锋利无比，当她刚刚磨完第三个，敌军探入城中，喊杀声不断传来。
大批敌军涌入她所在的巷子，宁染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准备，放！”
一声令下，用削尖的竹子制作的武器从敌人的胸膛穿过，后面的敌军踏着前面的人的尸体不断往前涌。
尸体渐渐堆得有半人高，堵在巷子中间，大大延缓了他们进攻的速度。
“撤。”宁染淡淡吩咐道。
她命人守在巷子的出口，只要有人出来就用弓弩射杀。
之后她带领剩余的人绕后，从后面突袭。
经过这一番折腾，敌军损失惨重，不敢冒进，而是派一队先锋队先探路。
宁染让人燃起火把，不断释放浓烟，然后将先锋队秘密解决，之后换成自己的人传递虚假情报。
敌军一时大乱，只得撤退。
宁染来到集合的地方，日头渐渐斜了下去，直至太阳完全消失在天际，只留天边的余晖，也不见陈青前来。
就在她要离开时，陈青浑身是血，被搀扶着走了过来。
走近时，才发现他的左臂空空荡荡，而他的身后，只剩寥寥几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宁染急忙帮他包扎伤口。
“按照公主的计划，一切顺利，可后面不知怎么回事，向我们进攻的敌军忽然多了许多，除了我们几个，兄弟们都战死了。”
陈青哽咽：“若不是他们，我现在已经死了。”
宁染明白了过来：“是我太轻敌了，是我没考虑到他们久攻不下后，会集中兵力专攻一处，然后将我们逐个击破。”
“怎能怪公主呢？是谁也不会算无遗策，况且，我过来是看到敌军尸首遍地，这都是公主的功劳。”陈青忍着痛，说话有些吃力。
还不等她开口，陈青身边一个士兵不满道：“将军就不必为她说话，她贵为一国公主，怎会觉得将士们的性命可贵，就是她的计策，害死了多少人，陈将军也差点死在那里。”
“而且敌军撤退前说北陵太子已经死了，根本就没有援军，是她一直在骗我们！”
“除了陈将军，怕是连裴将军都被她蒙在鼓里，这样的人，我们如何听命于她？”
此言一出，众将士哗然。
“公主，他说的可是真的？”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士兵颤抖着问她。
她记得这个人，刚才还替她挡下一击。
宁染万念俱灰，苦笑道：“没错，他说得是真的。”
“那谭霄将军呢？他不是在赶来的路上吗？”这人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我与谢隐势不两立，我几次三番刺杀他，他悬赏黄金万两也是为了抓我。”
周边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有人说道：“既然如此，怎么都是一死，何不投降？”
有人附和道：“就是，反正也守不住，还不如早点投降。”
“扰乱军心者死！”宁染拿起刀将第一个提议投降之人一击毙命。
茫茫夜色下，议论声停了下来。
“庸州城的百姓将他们所有的精粮留给我们，他们自己每天吃的都是发霉的杂粮，而你们却只想逃出生天，如何面对得起城中百姓？！”
“没错，我是骗了大家，可是如果军中没了军心，就是一盘散沙。”
“我虽贵为一国公主，可我自小在镇远将军府听从林将军教导，我见过战场上的将士不比你们少，我眼中的他们都胸怀家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今日，我宁染就将话放在这里，我必为庸州城，为南歧战至最后一刻，不死不休。”
陈青跪在地上道：“公主与裴将军谈话时，我曾不慎听到，我早知庸州城现在的处境，而且正是裴将军让我听命公主，所以我愿跟随公主，为庸州城战至最后一刻。”
随后，将士们纷纷也跪在地上高喊：“我愿跟随公主，为庸州城战至最后一刻。”
“陈将军，统计一下我们还剩多少人？”
“还有一千五百五十二人。”
“敌军不会等太久，他们马上就会卷土重来。这次只能与敌军硬碰硬，我们以一千五百五十二人对战敌军至少十万大军，结局不言而喻。”
“如果有怕死的，现在就去投降，我以公主的名义承诺不会阻拦，若过了此刻再投降，我便视为敌军，无论如何，也要让你身首异处。“
果然有几人畏畏缩缩得站了出来，他们身边充斥着耻笑和怒骂的声音。
他们举起手，一边高喊”我们要投诚“几个字，一边向西城门外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箭穿喉，敌军踏着他们的尸体再度发起进攻。
宁染握紧手中的长枪，围着他们的层层士兵看不到尽头。
她看到陈青被敌军枭首，血洒到他们的脸上，他们得意的笑容刺红了她的眼。
敌军被她疯魔的样子吓得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来啊！你们不是很得意吗？！”她披散着头发，银色铠甲满是血污，一部分是敌军的，一部分是自己的。
身体上的疼痛刺激着她复仇的神经，逐渐就感觉不到疼了。
“小心！”忽然有个人扑到她的身后，为她挡住了暗箭。
“宁染，欠你了，我现在还你了。”身后之人趴在地上握着她铠甲的一角虚弱地说道。
“皇姐！”宁染看清了她的脸。
宁欢穿着敌军的铠甲，胸口处插着替她挡住的暗箭。
“我之前只是……嫉妒你，我从不比你差，现在也是。”宁欢忽然睁大眼睛，她的喉咙发出咕咕声。
宁染凑近她，听到她说：“我也是南歧的公主，布防图……是……假的，我没有……叛……国。”
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她彻底没了气息，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宁染紧紧抱着她，身体止不住得颤抖，泪水滴到她的脸上，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气她了。
当日在敌营，她选择舍弃她，今日在战场上，她却选择救她。
她忽然不想复仇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敏感怯懦和自以为是害死了身边的人。
景易是，宁欢亦是。
最该死的人，应该是她。
伤口处血流不止，她感觉越来越冷，像极了寒毒发作的时候。
敌军看她现在没有了攻击力，举起长枪要给她最后一击。
她闭上眼，仿佛看到景易策马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