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效率很快，当天下午两位年迈的老人就由一个年轻女子搀扶着，来到了警局。
明明等待的时候，叶荷还隐隐透露出期待，等人真的到了她却躲了起来。
她在远处静静看着。
远处的老人身上有她从未见过的气质，哪怕已然是白发苍苍，也是干干净净衣着得体。
叶荷看了看自己这件洗到发白的衣服，被泥土染黄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指甲，再一次感受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被拐，没有被卖，她现在也应该是这副姿态吧。
干干净净的，走近了还能闻见香味。
而不是干枯瘦弱地死在自己肮脏的排泄物里。
叶荷再一次抬头，她告诉自己再看一眼就该离开了。
离开这里，回到她应该待的地方。
却没想她这一抬头，正好对上几人的目光。
她慌慌张张想要逃走，被先一步跑过来的莫忧抓住。
“他们说想要见见你。”
叶荷头埋得更低，浑身透着不自在。
莫忧察觉到她的抗拒，只好开口，“有些事还得你们当面说，靠我传递是讲不清的。”
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叶荷也不好再拒绝。
等到了两位老人面前，她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孩子……让我看看你好吗？”
老人温和的语气几乎让叶荷流下泪来。
从未有人这样温柔的跟她商量，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命令她去做任何事。
这样的请求，叶荷无法拒绝，她抬起头依旧不敢直视两位老人的眼睛。
苏老太太看着眼前不过二十来岁，却跟三四十岁没有什么差别的女人，不禁心酸。
尤其是莫忧还告诉了他们，叶荷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妈妈了。
但他们还是无法跟这个孩子亲近起来，因为她是自己女儿被强迫侮辱的产物。
想必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跟他们见面。
苏老爷子把妻子的态度看在眼里，他对眼前的叶荷印象也不算太坏。
凭他多年教书育人的经验，看得出叶荷身上并没有那些畜牲的习性。
“孩子。”他放缓了语调，“萍儿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顿了顿，即便那么多年两夫妻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一刻，他始终无法平静。
所以在说下一句的时候，带上了些许哽咽。
“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们，也谢谢你把萍儿的遗物送还给我们。”
叶荷慌忙摆手，“不是专程的，只是之前没有机会找她们帮忙……”
说完，她又不安地搓揉着自己的衣角，反复思考自己刚刚说的话有没有问题。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荷的手一顿，缓缓放了下来，“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我大概……明天就该回去吧。”
“他们知道你跟我逃出来了，再回去会挨打的。”莫忧皱了皱眉毛，显然不赞同。
叶荷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我没有地方去了。”
她的家就在大山中，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大山，可她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
苏老太太差点就想说出，住我家吧！
但她忍住了，有些东西是始终横亘在他们前面。
她只好选择了另一种说法，“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不、不用了。”叶荷还不适应接受别人太多的善意，下意识就拒绝。
“别回去了，孩子。”
苏老太太眼里带着哀痛，“……你的母亲既然把怀表交给你，说明她是希望你能够逃出来的。”
“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你的人生不要被困在大山中。”
这熟悉的语气让叶荷瞬间回忆到了小的时候。
那个女人偶尔会抱抱她，会叫她的名字，会教给她一些知识。
当时她总说，“叶荷，你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你要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叶荷揉了揉眼眶，“我……我想读书。”
“可以吗？我可以留下来读书吗？”叶荷抬头，面上略微带了些期待，语气却没有什么底气。
她无法找出这些人帮她的理由，所以她始终惴惴不安。
“读书？”苏老爷子眼里亮起了光，他欣慰地点头，“读书好，女孩子就是要多读书！”
“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给你安排住宿，找老师从头教你，到时候你还可以参加高考上大学。”
一听到大学，叶荷瞬间激动了，“我、我可以吗？”
在她的印象里，能上大学都是了不得的人。
“当然可以。”
“谢谢你们，住宿和找老师的钱就当我借你们的，等我挣了钱一定还你们。”
叶荷激动之余，也不忘把事情讲清。
两位老人摇了摇头，苏老太太说道，“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钱对于我们来说是生不带来死不去的。”
“如果你有心的话，不如到时候把那笔钱用在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身上。”
叶荷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说法，旋即点了点头。
“我们的联系方式交给了旁边那位姑娘，等我们找好了老师再联系你。”
苏老太太指了指一边的莫忧，莫忧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塞进叶荷手中。
“已经帮你存好了。”
“这是谁的？”叶荷不解。
“我给你买的啊。”莫忧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哪来的钱？”
叶荷更疑惑了，她跟她们一起逃出来，不都是一分钱都没有吗？
“你管我，拿着就行。”莫忧眼神移到了别处，她总能说是这两天有人雇她到处赖皮的钱吧。
要是说出来了，又得挨批。
“那以后联系吧。”
两位老人告别了叶荷，由他们的学生搀扶着，离开了这里。
“手机里我转了一些钱，就当是资助你了。”莫忧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准备找个地方小憩一会。
一转身，衣服被叶荷拉住了。
她疑惑地回头，叶荷脸色羞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用，教教我吧。”
莫忧属实是没想到这点，找了地方仔细教导叶荷使用那些日常生活会用到的软件。
秦慕雅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告诉莫忧的，提前笑了出来。
“我们找到你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