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四周人掀起一番波澜,身处事件中心的几人也愣住。
柳丝岚看了看一眼坚定的徐笙,不待静娘反应,率先开口道:“五十两大可买十个这样什么也不通、姿色一般的小娘子,为此得罪封荫侯府,怕是得不偿失吧?”
正准备招呼身边两个打手的静娘将手举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封荫侯?
那不就是燕家?
一脸不虞的静娘立马转变脸色:“原来娘子是侯府女眷?奴家先前失礼,还望娘子们勿要怪罪……这小娘子也用不着五十两,娘子自管带走,当做奴家的赔礼。”
徐笙知晓柳丝岚是在替自己作势,眼下这般局面也确实只能抬出权势压人。
她仍是自腰间取出五十两碎银,交予那老婆子手上,老婆子一时不敢接,徐笙却不给她多的反应时间。
她眸色冰冷地盯住老婆子:“她的卖身契呢?”
“有,有。”老婆子攥住银子,双手在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契。
徐笙仔细核对之后,让老婆子和那少女皆按过手印,领着那少女回到柳丝岚身侧点点头。
这回不需要三名女婢奋力隔开外人,围观之人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众人回到马车旁,早急得团团转的车夫见状松出一口气,忙打开车帘。
小娘子紧张兮兮的靠坐在最外边,只挨着一点椅条,大半个身子悬空。
柳丝岚观察了一会,见徐笙同她并无交流,好奇问道:“徐妹妹为何花如此大价格买下她?”
她并不忌讳在其本人跟前谈论,认真地讲,这些签了奴契的丫鬟于世家主子都不过是小猫小狗的存在。
区别只在于哪些同他们更为亲近、更有感情。
徐笙看一眼那低头瑟缩的小娘子,轻声回道:“她有对生的渴望,每个人都有追求生活的权利,不是吗?我见到了,且有能力帮她,为什么不助她一力呢?”
完全没料到她会说此话的几人都愣住,尤其是几名丫鬟。
柳丝岚算是主子里对丫鬟好的,可她扪心自问,也做不到有徐笙这般想法,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有主仆之别、仆忠于主。
即使她确实将身边几名大丫鬟视若姐妹,可若要几名丫鬟抛开她,将自己的生活追求放在第一位,她是难以想象的。
而几名丫鬟自小便是作为仆从来训练,她们这辈子最好的期望也不过是跟对一位好主子,得以安享余生。
什么对生活的追求,于她们而言,则更像是天方夜谭,伺候主子便是她们的唯一使命。
连刚刚被买下的少女也不由得怔住,侧耳细细听着几人的谈话。
柳丝岚轻笑着打破车厢中诡异的静默:“徐妹妹的想法还真与我们不同。那徐妹妹是想如何处置她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瘦弱的少女。
徐笙此时有些懊恼,她怎么就将这般大逆不道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在她听见柳丝岚有意岔开话题时,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斟酌着回道:“按照我的想法,我家如今养不起闲人,约莫会让她自寻出路……”
她话音未落,那少女砰的一下跪在车厢中间,激得车厢晃了两晃。
她一个响头磕下去:“求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娘子给奴婢一口吃的就成。”
“你……”徐笙猝不及防她这般行动,想要去搀她,可又迫于马车摇晃没有着力点,半晌没将人弄起身。
柳丝岚见状劝道:“按说这是妹妹买下的人,怎么处置皆由妹妹做主。可我多管闲事还望妹妹莫恼。”
她见那少女磕头的动作终于停下,给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两女会意跟徐笙一同将那少女搀起。
而后又才轻声道:“季郎君如今即将入仕,妹妹少不得要出去交际,若是身边每个随侍丫鬟,恐会遭人笑话。
且妹妹忙于铺子中生意,一人难免有些顾及不到,还须得有人帮衬。若不是今儿个有这一遭事儿,过几日我也会给妹妹送些人来。
且这位小娘子身世凄苦,妹妹若将其放走,若是其家人再将她捉住,转卖进春风楼,那妹妹的一片苦心不就白费了?”
柳丝岚轻轻握住徐笙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我知晓妹妹有着不同于世俗的想法,可超脱于世,难以立足的。”
这话推心置腹,柳丝岚在劝诫她莫要特立独行。
徐笙知晓她的好心,若是她有意,大可将刚刚她的那番言论宣扬出去,定会引起氏族愤懑。因此她也虚心接受柳丝岚的意见。
她面上也挂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姐姐关怀。”
她又转向那少女:“你唤什么名字?”
少女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奴婢贱名污不得娘子耳朵,还请娘子赐名。”
奴婢进府有规矩是要主家重新赐名,以示认同的。徐笙不懂这规矩,可也从柳丝岚的神色中看出一二。
她从善如流道:“那你日后便叫远黛吧。”